蘇川指尖在大理石桌面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叩擊著。

“你想跟我談什么？”

方磊眼神微凝，隨即坦然攤開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

“結盟。”

這兩個字從方磊嘴里吐出，并沒有讓蘇川感到意外。

在這末日死地，抱團取暖是弱者的本能，更是野心家的踏腳石。

“怎么個結法？”

蘇川身子后仰，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趙威這幾天沒閑著。”方磊壓低了聲音，語氣中透著幾分凝重，“西山腳下的散兵游勇，被他收攏了不下百人。加上他原本的底子，這股勢力如今可是膨脹得厲害。”

“一百人，還是兩百人？”

蘇川嗤笑一聲，眼皮都沒抬一下。

“在絕對的火力面前，人數不過是一串毫無意義的數字。一群烏合之眾，來多少，我就能埋多少。”

方磊眼中精光一閃，似乎早就料到蘇川會有此反應。

“蘇先生好氣魄。我也聽說過您的手段，殺伐果斷，令人佩服。但如果……趙威手里掌握的不止是人，還有關于你致命的情報呢？”

蘇川叩擊桌面的手指猛地停住。

致命情報？

他眼底掠過寒芒，盯著方磊的眼睛。

“趙威有這本事？”

方磊嘴角上揚，露出篤定的笑意，隨后轉頭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沈靜靜。

“靜靜，你來告訴蘇先生。”

沈靜靜咬了咬下唇，在此刻眾人的注視下顯得有些局促。

她抬起頭，目光復雜地落在蘇川那張冷峻的臉上，聲音有些發顫。

“蘇川……你還記得馬田嗎？”

馬田。

這個名字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顆石子，瞬間在蘇川腦海中激起漣漪。

重生歸來初期，為了掩人耳目大肆采購，他確實雇傭了一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貨車司機，那個皮膚黝黑的中年男人。

“那個司機？他怎么了。”

蘇川語氣平淡，心中卻已有了計較。

“他也活著，就在西山，現在是趙威面前的紅人。”

沈靜靜深吸一口氣，像是要吐出胸中積壓的寒意。

“當初你雇他拉貨，雖然沒告訴他具體目的，但他心里有數。那些日子，車子一趟趟往中聯倉儲、醫藥公司跑，甚至還有郊區的冷凍庫……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前兩天，我們在來西山的路上看到那輛卡瑪茲房車，馬田一眼就認出來了。為了活命，更為了在趙威那里換個好位置，他把一切都招了。”

方磊適時接過話頭，語速加快，帶著幾分煽動性。

“現在趙威那邊的人都認定，你蘇先生早在末日之前，就把這海量的物資秘密轉移到了維也納酒店里。在他們眼里，你這里就是一座金山。”

原來如此。

蘇川心頭微動，眼底閃過嘲弄。

馬田這個反骨仔，倒是給自己找了個絕佳的掩護。

他還在想以后怎么解釋源源不斷的物資來源，沒想到這群蠢貨自己腦補出了一個提前囤積、定點存放的完美劇本。

既然如此，倒也省得他費心遮掩系統的存在。

“所以呢？”

蘇川面上不動聲色，甚至還端起手邊的熱茶抿了一口。

“現在的局勢很明朗。”方磊身子前傾，極具壓迫感，“等到趙威手里的存糧耗盡，哪怕是為了不被餓死，他也會把這個消息散布給所有幸存者。到時候，幾百張餓紅了眼的嘴，幾百雙貪婪的手，都會指向維也納酒店。蘇先生，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群狼啊。”

“這就是我們要談的生意。”

方磊目光灼灼，拋出了自以為誘人的籌碼。

“只要蘇先生愿意從金山里分出一部分物資支援我們，我方磊保證，我們這一百多號人絕不會與趙威同流合污。不僅如此，我們還可以作為你的外圍防線，在必要時刻，協助你從側翼打擊趙威。”

畫大餅。

空手套白狼。

蘇川心中冷笑連連。

這方磊算盤打得噼啪響，名為結盟，實則勒索。

這年頭，物資給了就是肉包子打狗，指望這群餓狼拿了吃的還給你賣命？做夢。

一旦開了這個口子，他們只會像水蛭一樣吸附上來，直到把你吸干。

不過，現在直接翻臉把人殺了，雖說痛快，卻也容易讓外面的散戶立刻倒向趙威，形成合圍之勢。

既然要玩聊齋，那就陪你們演演。

蘇川放下茶杯。

他故作沉吟。

“這事兒有點意思。不過我需要考慮考慮。”

既沒答應，也沒拒絕。

方磊眼中閃過喜色，在他看來，蘇川這種態度就是服軟的前兆。

只要開了口子，這維也納酒店的物資遲早是囊中之物。

“好！蘇先生是聰明人，我相信你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方磊見好就收，甚至頗為豪氣地一抱拳。

“那我就在營地，靜候佳音。”

說完，他轉身招呼幾人離開。

沈靜靜走在最后，臨出門時，她忍不住停下腳步，回頭深深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那個男人。

蘇川恰好抬眸，視線在空中交匯。

他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容。

沈靜靜心頭一顫，慌忙避開視線。

“靜靜，怎么了？”

一直站在沈靜靜身旁，存在感極低的一名年輕男子突然開口。

這男人名叫吳浩，身形挺拔，面容英俊。

“沒事，走吧。”

沈靜靜低著頭，快步走出了會議室。

……

維也納酒店外。

剛走出警戒范圍，吳浩就忍不住湊到方磊身邊：

“方哥，那姓蘇的能答應嗎？”

方磊回頭看了一眼維也納酒店，眼中閃爍著貪婪：

“傲？傲氣能當飯吃？面對幾百號人的圍攻，就算是鐵人也得被融了。”

吳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即話鋒一轉，目光飄向一旁的沈靜靜，語氣里帶著幾分酸意。

“靜靜，剛才在里面……那個蘇川看你的眼神不太對勁啊。你們到底什么關系？僅僅是合作過？”

沈靜靜腳步一頓，轉頭看向吳浩。

剛才在酒店里，看著姜小柔那副依偎在蘇川身邊的模樣，她心里本就五味雜陳。

此刻面對吳浩這毫無分寸的質問，積壓的情緒瞬間爆發。

“吳浩，你擺正自己的位置。”

她的聲音冰冷。

“就算我和他不正常，那也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關系？”

吳浩臉色一僵，原本英俊的臉龐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靜靜，你別生氣嘛，我這不是在乎你嗎……”

吳浩立馬換上一副討好的笑臉，像條哈巴狗一樣追了上去。

沈靜靜根本沒理睬他，快步朝遠處的難民營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