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后，五月初十，正是立夏。

祁國公府，出霞院。

朝食過后沒多久，老夫人身邊的錢媽媽就領(lǐng)了一串姑娘過來。

裴殊月身體弱，沒有早起的習(xí)慣。

她姍姍來遲，由婢女扶著坐在主位上，垂眸看著底下一排姑娘。

這一看，唇角就生了幾分笑意。

老夫人這是心疼寶貝兒子多年來，只守著她一個女人，不懂美色妙處，有心給他開開眼，還是怕祁明瑞眼光太高看不上庸脂俗粉。

短短幾天，也不知道從哪里能網(wǎng)羅這么多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來。

說是出身農(nóng)家，但個頂個的都容色驚人。

二八年華，正是嫩的能掐出水的年紀(jì)。

有的身段纖細(xì)，弱柳扶風(fēng)。

有的窈窕豐腴，嫵媚多姿。

總之，美的各有千秋。

只要是個正常男人，就算性情再清冷，也沒有拒絕這樣的美人暖床的道理。

祁明瑞有多正常，裴殊月知道的很清楚。

她還知道，那人在床榻上，生生憋了兩年。

——如果他沒有跟公主無媒茍合的話。

錢媽媽暗自打量了下她的神色，斟酌道：“老夫人說了，也不需這么多，您看著挑幾個順眼的留下就行。”

這是投桃報李了。

也算讓她這個正妻第一步給妾氏們立威。

裴殊月自然不能拂了這個‘李’。

她坐在軟椅上，支著下巴，垂眸看向這十余人，開始認(rèn)認(rèn)真真挑選。

姿色最佳的，留。

身段最好的，留。

聲音最動聽的，留。

性子開朗俏皮的，留。

溫柔似水的，留。

“五個是單數(shù)不好，”裴殊月抬手，隨意點了點，“再加一個吧，就你了。”

湊了個雙。

正好六個妾。

錢媽媽瞠目結(jié)舌，沒想到這個善妒出名的世子夫人，如此果斷把條件最上等的幾個都留下了。

她就不怕徹底失了夫君寵愛？

還是，真一下子想開了？

被選中的六個姑娘面上浮現(xiàn)喜色。

有個機警些的，先一步軟了膝蓋跪倒在地，“妾，多謝夫人。”

裴殊月眉梢微揚，來了幾分興致，問：“你叫什么名字？”

“妾身……”

“見過世子爺。”

話音未落，外頭傳來抱月的請安聲。

堂屋內(nèi)，十來個姑娘齊齊一驚，選中的，沒選中的都下意識看向門口。

今天是給他挑選妾室的日子，全府上下皆知，這個時間點，男主人親臨，可見…

裴殊月眉頭微蹙，撂下茶盞，才起身，就見祁明瑞出現(xiàn)在面前。

他跨門而入，目光掃過一屋子的鶯鶯燕燕。

“見過世子，”

錢媽媽是個機靈的，忙上前道：“這些都是老夫人給您物色的妾室人選，方才夫人挑中了六個。”

說著，她看向那幾個姑娘，“還不抬頭讓世子瞧瞧。”

“是…”

幾個姑娘，含羞帶怯抬起下頜，飛快掃了祁明瑞一眼，霎時間就有些發(fā)愣。

她們來時，只知自己日后要伺候府里的世子爺，年紀(jì)不到而立，已官拜三品，是個威儀深重的大官。

沒想到，竟生的如此俊俏，眉目清朗，端方溫俊。

立在那兒，就讓人挪不開眼。

魂都要被吸了去。

一時之間，竟就這么直直看著，忘記收回視線。

見這情形，裴殊月也不覺意外。

畢竟，這人的確生得一副好皮囊，她第一次見他時，反應(yīng)也不比她們好多少。

被一眾美色包圍的祁明瑞恍若味覺，目光略過一眾鶯鶯燕燕，直直落到主位的妻子身上，淡淡道：“都退下。”

錢媽媽有些遲疑。

“嗯？”祁明瑞目光瞥了過來。

“……是！”錢媽媽當(dāng)即躬身，領(lǐng)著十余位姑娘們盡數(shù)走了出去。

廳內(nèi)，只剩夫妻二人。

裴殊月緩緩坐下，道：“夫君可是有話交代？”

交代…

祁明瑞笑了笑。

“就當(dāng)是交代吧，”

他幾步上前，垂眸看著她，道：“我不跟你賭氣，無論你是有什么顧慮，還是真下定決心要給我納妾，這些女人我都不會收。”

“……”裴殊月微愣。

什么叫不跟她賭氣？

這些天，他沒有來后院，她也樂得自在不曾派人去請，在他看來竟是賭氣嗎？

裴殊月難以理解他的邏輯，愣愣看著他。

落在祁明瑞眼里，那就是被他此番話感動的傻了。

心底因為被她推出去的不愉松快了幾分，他俯身擁住妻子：“我想過了，不該讓你獨自應(yīng)對母親，你扛不住壓力是正常的，不能怪你。”

就連賭氣，也不應(yīng)該。

她身體本就不好，這幾天也不知道有沒有好好休息。

祁明瑞抿了抿唇，溫聲道：“你不要擔(dān)心，以后，這件事都不會成……”

“等等！”裴殊月終于反應(yīng)過來，蹙著眉看向他：“那幾個妾室你不要了？”

祁明瑞頷首：“不要了。”

裴殊月瞪眼：“人是母親親自選的，都已經(jīng)進了府，你這會兒退回去，是在打母親的臉。”

“沒那么嚴(yán)重，母親那邊我會去說，”祁明瑞顯然已經(jīng)拿定了主意，哄著她道：“月月，我們都不要賭氣。”

夫妻間鬧別扭歸鬧別扭，一旦真讓那些妾室進門，便再難回頭。

是以，祁明瑞根本顧不上其他，一早都沒出去，在家里等著，及時來阻止。

骨氣什么的。

在自己夫人面前，提這個做什么。

祁明瑞道：“這件事就此作罷，日后再賭氣，也不許拿這個跟我鬧。”

此番，他委實軟下了腰。

任誰瞧了，都要感嘆一聲對妻子的愛重。

簡直稱得上忠貞節(jié)烈。

裴殊月完全沒想到，他會做到這樣的地步。

是為了公主……吧？

公主不想他納妾，他……

祁明瑞不知她心中所想，正垂眸看著她。

見她眼底有淺淺青色，心中最后一絲惱意也消散。

他道：“收拾一下，這幾日我得閑，咱們?nèi)厝獎e院住上一段時間，陪你調(diào)養(yǎng)身體。”

裴殊月微愣：“今日就走？”

“嗯，”祁明瑞道：“我先去母親那兒一趟，回來就走。”

臨時拒妾，老夫人那里定然是要動怒的。

對長子自然舍不得責(zé)怪，但兒媳就不同了。

他，是不想讓她受夾板氣，所以借故調(diào)養(yǎng)身體去別院小住，實則是避避風(fēng)頭。

等老夫人氣消了，事情告一段落了，再行回來。

想的如此周全，真的事事都在為她考量。

看著她的眼神更是滿是心疼，柔軟極了。

這樣的眼神。

誰能說他不愛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