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夜香？

柳如煙臉上的表情凝固了。她自詡京城貴女，哪怕被家族拋棄流放，骨子里也帶著清高的矜持。琴棋書畫是她的點綴，愁緒滿懷是她的姿態，讓她去碰那種污穢之物，比殺了她還難受。

“你……你怎敢如此辱我！”她氣得渾身發抖，看向霍北野，希望能從他臉上看到一絲不忍。

然而，霍北野只是面無表情地將唐刀歸鞘，默認了蘇青的安排。對他而言，這個女人是死是活，是倒夜香還是掃廁所，都與他無關。

蘇青攤了攤手，一臉無辜：“怎么是侮辱呢？勞動最光榮。在我們那兒，這叫凈化環境工程師，是受人尊敬的職業。”

【哈哈哈哈凈化環境工程師！主播我信你個鬼！】

【柳綠茶的表情，跟吃了蒼蠅一樣精彩。】

【期待綠茶上班的第一天！】

最終，在霍家小院眾人冰冷的注視下，柳如煙別無選擇。她若是不從，下場可能就是被直接扔出營地，在這片蠻荒之地，那與死無異。

她屈辱地接受了這份“差事”。

接下來的幾日，柳如煙試圖用自己的方式，奪回屬于她的位置。

清晨，當蘇青還在指揮眾人開荒種地，規劃著鹽道商路時，柳如煙便會尋一處風景秀麗的角落，撫弄她那張隨身帶來的古琴。琴聲淙淙，意境清幽，確實引得不少流民駐足。

午后，她又會鋪開紙墨，練習書法，或是拿出針線，做些精巧的女紅。

她做的每一件事，都像是在無聲地控訴，她這樣的謫仙般的人物，本該配良辰美景，吟風弄月，卻被一個粗鄙的悍婦逼著去做最低賤的活計。

終于，一日她逮著機會，在霍北野與蘇青議事時，捧著一件剛繡好的香囊上前。

“北野哥哥，你常在山林行走，蚊蟲甚多。這是煙兒用驅蚊的草藥新制的香囊，你且收下，也好……也好過某些人，只知舞刀弄槍，殺豬宰蛇，毫無半分女子溫婉。”

她的話意有所指，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蘇青身上。

蘇青當時正拿著一把工兵鏟，在圖紙上比劃著什么，聞言連頭都沒抬。

反倒是直播間先炸了。

【來了來了！綠茶開始PUA了！暗示我們主播女子力為零！】

【主播，是時候表演真正的技術了！讓她見識見識什么叫全能！】

蘇青關掉圖紙，伸了個懶腰，對著鏡頭露出一抹神秘的笑。

“家人們，有人要跟我比才藝？行啊，來，上才藝！”

柳如煙唇邊噙著一抹勝券在握的淺笑，以為蘇青要跟她比女紅或是廚藝。就算是廚藝，她自信自己做的精致糕點，也遠勝過蘇青那些亂燉一氣的大鍋飯。

可蘇青并沒有走向廚房，也沒有拿出針線。

她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走回屋里，再出來時，手里提著一個銀光閃閃的金屬箱子。

箱子“咔噠”一聲打開，里面露出的東西，讓在場的所有古人都看傻了眼。

那是一排排、一格格五顏六色的方塊、圓盤，還有一整套造型奇特的刷子。紅的、粉的、金的、棕的……各種顏色在陽光下閃爍著迷人的光澤，宛如天邊的彩虹落入了凡間。

“這是……何物？”阿古拉看得眼花繚亂。

“神女的調色盤嗎？”

蘇青沒有解釋，而是對著人群中一個面容黝黑、臉頰上兩坨高原紅格外顯眼的蠻族婦人招了招手。那是阿古拉的婆娘。

“嫂子，過來，我給你畫個妝。”

阿古拉的婆娘有些拘謹地走過來。

蘇青讓她坐下，然后便開始了她驚世駭俗的“才藝表演”。

她先是用一種透明的液體（妝前乳）在那婦人臉上涂抹，接著用一塊海綿蛋，將一種肉色的膏體（粉底液）均勻拍開。婦人臉上常年風吹日曬留下的粗糙和斑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了，皮膚變得細膩光滑。

接著是眉毛、眼影、眼線、睫毛……蘇青的手指和那些奇特的刷子上下翻飛，如同最靈巧的畫師在作畫。大地色的眼影加深了眼部輪廓，金色的珠光點在眼皮中央，隨著眨眼一閃一閃。最后，她選了一支色澤飽滿的紅棕色唇釉，在那婦人唇上輕輕一點。

“好了，去照照鏡子。”

蘇青遞過去一面系統出品的高清小圓鏡。

當阿古拉的婆娘看清鏡子里的自己時，她倒吸一口涼氣，手里的鏡子都險些掉了。

鏡中的女人，五官還是那個五官，但整個人仿佛脫胎換骨。黝黑的皮膚變得白皙透亮，原本平淡的眉眼被勾勒得深邃而充滿風情，那兩坨淳樸的高原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恰到好處的健康氣色。整個人從一個普通的山野婦人，變成了一位氣場全開、帶著異域風情的女王。

“天……天神啊！”阿古拉目瞪口呆，看著自己的婆娘，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

全場死寂。

所有人都被這“易容術”般的“畫技”震撼了。

柳如煙引以為傲的“清水出芙蓉”，在蘇青這種“整容級化妝術”的降維打擊面前，顯得如此寡淡無味，甚至有些營養不良的寒酸。

蘇青的直播間里，女性觀眾已經徹底瘋狂。

【啊啊啊！求主播出教程！這個大地色眼妝太絕了！】

【剛才那個口紅色號是什么？我的媽呀太顯白了！】

蘇-奸商-青立刻抓住了商機。

她舉起一瓶兌了玻尿酸原液的純露，對著鏡頭介紹：“家人們，妝容要精致，底子要干凈。蘇氏獨家秘制‘古法玉容純露’，萃取南蠻深山百種花草精華，輔以獨門秘方（玻尿酸），每晚睡前使用，七日便可擁有剝殼雞蛋般的肌膚。限量一百瓶，手慢無！”

銷量瞬間爆炸。

一旁的柳如煙，臉色青白交加，捏著香囊的手指幾乎要將布料給掐爛。

她所有的驕傲和自信，在這一刻被擊得粉碎。

她不甘心。

第二天，她起了個大早，精心熬了一盅參雞湯，算準了霍北野晨練結束的時間，端了過去。

“北野哥哥，你操勞辛苦，煙兒為你燉了些補品。”她柔聲細語，眼含期盼。

彼時，霍北野剛剛練完一套刀法，渾身是汗。蘇青正遞給他一瓶冰鎮的運動飲料。

霍北野接過飲料，擰開就灌了一大口，看都沒看柳如煙一眼。

柳如煙的笑容僵在臉上。

營地里養的一條大黃狗“旺財”聞到香味，顛顛地跑了過來，圍著柳如煙搖尾巴。

霍北野瞥了那盅湯一眼，忽然開口：“倒了。”

柳如煙一喜，以為他是嫌棄自己端著，要親自來接。

然而，霍北野的下一個動作，讓她如墜冰窟。

他示意她將湯倒進一旁的空石槽里。那是旺財的飯盆。

柳如煙捧著湯盅，愣在原地，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霍北野見她不動，皺了皺眉，直接從她手中奪過湯盅，手腕一斜，整盅參雞湯不偏不倚，全都倒進了旺財的狗盆里。

旺財歡快地叫了兩聲，埋頭大吃起來。

周圍死一般的寂靜。

這是比任何言語都更傷人的羞辱。柳如煙再也撐不住，捂著臉，哭著跑開了。

蘇青靠在門框上，看著這一幕，吹了聲口哨。

【干得漂亮！直男雖然瞎，但瞎得有原則！】

【對綠茶就該這樣！絕不能給一絲幻想！】

當晚，蘇青看著監控畫面里，那個躲在角落里，眼神淬了毒一般盯著營地水井的柳如煙，唇角揚起一抹冷笑。

她知道，這條魚，終于要忍不住，自己咬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