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繁星壓抑著幸災樂禍的語氣，重復道：

“到你了，江淮。”

江淮幽幽看著朱瑾，嘴角噙著笑：

“上次拍攝是趁她睡著的時候，照片里的她縮在床上一角，只把臉露出來，是我之前沒見過的模樣，很可愛。”

聽著很像情侶日常。

一股寒意從朱瑾的脊梁鉆出，她盯著江淮，不確定這是真的，還是他對剛才那段話的報復。

她回歸身體后依舊很沒安全感，喜歡緊貼著寢具一角睡覺。

但這半個月她們是分房睡的，房門反鎖，江淮是怎么進來的？

朱瑾試探性地放出精神力，查探他是否在說真話。

“你有我臥室門的鑰匙？”

“家里的備用鑰匙一直在柜子里放著。”

江淮無所謂地回答道，眼睛死死盯著朱瑾，宛如獵犬，將要撲殺。

朱瑾從他身上感受到細微的惡意，像是趴在腳面的蜘蛛，令人惡心。

這話算是默認了這段時間他進屋偷拍。

如果是夫妻，或許這沒什么。

但對于朱瑾來說，一個熟人男性在她睡著時潛入到屋子里偷拍，這完全是犯罪！

頭皮發麻，朱瑾裸露在外的脖頸瞬間起雞皮疙瘩，瞳孔些許擴散，處于應激狀態。

這一幕被精確地反映在顯示屏上。

路薔倒不覺得這有什么：“哎呀，還拍睡著的時候，好可愛，我也喜歡趁星星睡著的時候給他拍兩張，感覺像小孩一樣。”

周繁星：“嘿，路媽媽。”

“乖，我滴老大兒。”

路薔笑著摸摸周繁星的臉頰。

周圍的談笑聲傳進朱瑾耳朵里唯剩刺耳的鳴叫，她身體僵直，精神力高度擴散，籠罩全場。

所有人的動作無限緩慢，導演半張半闔的眼睛下的眼球倒映著顯示器的亮光、攝像呼吸時胸腔微微起伏鼻息吐出微小氣流波動、工作人員正要起身的后腳跟帶起來黏膩的青草汁，無數張畫面層層疊加，像電影膠片，在她面前定格、抽取，再到下一張。

耳鳴聲愈發加大，最后震耳欲聾。

世界像是在無限坍縮，凝結成光斑消失不見。

王錦華正看路周夫婦打趣，想調侃兩句，被突然倒地的人打斷。

她臉色大變，伸手攙扶，被倒下的身體重量帶的踉蹌。

“朱瑾！你怎么了？朱瑾！”

“導演，急救人員在哪！快來！”

節目組自備的救護車一路急速行駛，最近的人民醫院在四十二公里外的縣城，需要行駛近五十分鐘。

這里是三個國家的接壤之處，民族自治縣城在群山環繞中繁榮，街邊隨處可見其他國家的民眾載歌載舞。

心電儀滴滴響，纖長的睫毛輕微顫動，氧氣面罩下氣流穿過鼻腔向氣管涌動，手臂像是被束縛著，身上有些輕飄飄的。

朱瑾睜開眼，看到廣袤的天空上有鳥在翱翔，再次眨眼，面前忽然變成有兩個長方形燈的車頂，旁邊還掛著倆橙色扶手，晃晃悠悠。

“醒了醒了。”

醫護人員松了口氣，再次測量血壓。

黑色的眸子輕輕轉動，落在身旁的陪伴人員身上。

是導演，不是他。

微微顫動的手指握緊，被導演牽住。

導演擔憂地問：“你怎么樣？能說話嗎？呼吸道通暢嗎？”

朱瑾點點頭，張嘴，想要說些什么，被醫護人員提醒：

“供氧時說話氧氣會跑掉，你有什么想回答的眨眨眼就行。”

哦，原來是這樣。

導演思索片刻，掰開朱瑾的一根手指抵在自己手心。

“我問，你答，如果是對的你就打個對鉤，錯的就畫叉。”

朱瑾在她手心打個對鉤。

導演：“好，那我們開始了。你現在身體有什么特別不舒服的地方嗎？”

叉。

“你能回憶起昏迷前的事情嗎？”

對鉤。

“你昏迷是什么原因，你清楚嗎？”

朱瑾猶豫了下，看著導演，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昏迷不只是被江淮氣到，而是在查看落難者的時候，精神就一直在緊繃狀態，用超額了。后續王錦華和程力說話，她一直在被動吸收情緒，最后被江淮引爆，大腦超載。

這是她昏迷后潛意識中復盤得到的結論，但不能直說。

如果打鉤，那不就證明她曾經有過昏迷的經歷但是瞞著不說，給節目組找麻煩嘛。

導演見她沒有回答，換了種問法：

“你是因為江淮的刺激，暈倒了嗎？”

對鉤。

“暈倒之前在你們在談關于照片的事，是他曾經拿照片，對你做了不好的事嗎？”

導演專注地看著她，希望通過她的表情來得到答案。

娛樂圈里亂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了，艷照門層出不窮，大多是男方不檢點，流露出女方照片，結果受打擊、被封殺、被網暴的大多是女方。

如果涉及這種底線，那么她準備伸出援手。

朱瑾看著導演，沒有釋放精神力，卻能感知到導演身上散發的濃烈情緒。

很熱切，生機勃勃。

叉。

目前還沒查清楚江淮到底拍她的照片了沒，沒有拿到證據，她不能信口雌黃。

“那你…是因為江淮未經允許，進入到你的房間，而害怕？”

對鉤。

朱瑾贊嘆，李導好敏銳，確實猜到了原因。

但不只是江淮進入房間帶來的威脅，更多的是失控感。

江淮在穿越女面前永遠是一副陽光開朗大男孩的模樣，尊老愛幼、愛護花草、符合核心價值觀。

朱瑾一直覺得江淮挺善良的，所以才愿意上節目澄清原因，避免江淮遭遇太多非議。

細想起來，江淮是在她提了離婚后，性格一步步變成這種白切黑的樣子的，剛才在節目上裝都不裝了，精準找到她在意的點，說話刺激她。

這一點都不善良，甚至是可憎了。

人的底色是不可能一朝一夕改變的，要么這三年里江淮一直在裝開朗，要么江淮的殼子下也換了人。

哪個可能都很可怕。

如果是換了人，那這個人會不會和穿越女一樣帶著攻略任務。

如果是原本他就這樣，那穿越女攻略三年都沒看到這個人的底色，江淮藏的該有多深啊。

穿越女到底是攻略成功走人，還是有其他下場，都很細思極恐。

而且江淮這種人，究竟有什么攻略價值，值得穿越女去攻略。

這也很令人疑惑。

一大堆問題在朱瑾的腦子里打轉，她一時間不知道從哪兒下手開始查。

導演還在問：

“江淮開車在后面跟著呢，一會兒你要讓他進病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