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近乎瘋狂的氪金驅動與多方“勢”的拱衛下,“碎夢”公會的繁榮達到了一種虛浮的頂點。跨服榜單上,“我們意念合一的名字穩固居于前列,與本服那兩個由“合作老板”持有的榜二、榜三號形成了令人側目的鐵三角。資源點被牢牢掌控,敵對勢力(至少在表面上)偃旗息鼓。墨白的直播間人氣鼎盛,每一次直播都像是“碎夢”的勝利閱兵,吸引著更多渴望依附強權、或是單純慕名而來的玩家涌入。公會頻道里,充斥著對清風的頂禮膜拜和對墨白的狂熱追捧,儼然一副“千秋萬代,一統江湖”的盛世景象。
清風端坐于他精心構筑的數據王座之上,冷眼俯瞰著這一切繁華。他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弧度。那不是志得意滿的笑,而是一種極其陰冷、帶著血腥氣的算計得逞后的笑。他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錐,穿過虛擬的界面,精準地釘在了那個他最得力的“工具”——墨白——身上。
是的,工具。在清風的價值體系里,從來如此。墨白的能力,他認可。這張嘴,這副皮囊,這套操控流量、煽動人心的本事,確實是他“碎夢”帝國不可或缺的擴音器和遮羞布。沒有墨白前期的搖旗吶喊、中期的輿論絞殺、后期的“老板”牽線,“碎夢”不可能有今天的場面。
但認可能力,與心底的瞧不起,并不矛盾。 恰恰相反,正因為墨白將這套“主播”的做派玩得爐火純青,清風才越發從骨子里鄙夷。在他看來,墨白那些在鏡頭前的巧言令色、與粉絲的“親密互動”、乃至刻意營造的“江湖義氣”人設,都透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戲子”氣息,是上不得真正臺面的“術”。而他清風,自詡為操盤“道”的人。
更讓清風無法忍受的,是墨白日益膨脹的私欲,以及對其“領地”的侵蝕。
一直以來,清風都清楚,甚至某種程度上默許了墨白利用其“金牌主播”光環和“碎夢”二把手的權勢,在幫派內部,尤其是對那些慕名而來的女玩家,進行各種逾越界限的舉動。從游戲內的曖昧言語、特殊關照,到線下的私下聯系、乃至發生實質關系……這些事,在“碎夢”這個風氣本就扭曲的環境里,幾乎是半公開的秘密。
起初,清風視之為墨白穩定幫派內部“情緒”、甚至吸引特定女性玩家流量的一種“手段”,一種無傷大雅(至少不損害核心利益)的“福利”。他甚至曾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嘲諷,看待那些圍繞在墨白身邊的“蝴蝶”。
但現在,情況不同了。
“碎夢”日漸穩固,他清風“全服稱王”的目標似乎觸手可及。內部,需要的是絕對的、唯一的權威,是鐵板一塊的服從,而不是另一個魅力中心,另一個可以憑借個人影響力分化權力、甚至可能孕育出獨立山頭的人物。
墨白的行為,已經超出了“手段”的范疇。他仗著功勞和人氣,行事愈發張揚,對女玩家的“狩獵”幾乎不加掩飾,甚至隱隱形成了以其為核心的“后宮”圈子。那些女性玩家,崇拜的是墨白的聲音、墨白的“溫柔”、墨白在直播間的光環,感激的是墨白的“提攜”與“關照”。她們效忠的,是“墨白大人”,而不是他“清風陛下”。
一股冰冷的警覺和強烈的厭惡,在清風心底翻騰。
“我的幫派,我的帝國,豈容他人酣睡側榻?更豈容他人,染指本應屬于‘王’的‘后宮’?” 這個念頭如同毒藤般纏繞上來。在他扭曲的認知里,整個“碎夢”都是他的私產,所有成員(無論男女)都應該是他的資源與附庸。墨白的行為,不僅是道德敗壞,更是對其“王權”的潛在挑戰與分割。
墨白必須踢出局。而且,要踢得“漂亮”,踢得“有價值”,踢得讓所有人(包括墨白自己)都覺得是墨白“罪有應得”,是他清風“大義滅親”,從而進一步鞏固他絕對正確的“王”的形象。
一個陰狠的計劃,開始在清風腦中成型。他需要搜集“證據”——那些墨白與女玩家越界聊天記錄的截圖(尤其是涉及現實騷擾或利益交換的),那些可能導致現實糾紛的線索。他需要選擇合適的時機,最好是在墨白某次行事不密、引發較大內部不滿或外部質疑的時候。他需要準備好接替墨白“輿論旗幟”角色的人選(或許可以從那四個代練中,選一個稍微懂點直播、又絕對聽話的)。
他要親手拆掉自己搭建的最華麗的一根支柱,用這根支柱的“腐朽”作為祭品,來獻祭給他那虛幻卻不容侵犯的“王權”。
清風關閉了監控墨白直播間數據的窗口,那抹陰狠的笑意在臉上緩緩收斂,只剩下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他看向公會列表里,墨白那個閃著金邊、人氣值最高的ID,眼神如同在看一個已經標注好價碼、即將被送上祭壇的犧牲。
“碎夢”的“盛世”之下,第一場清洗的血雨,即將由它的締造者,親手降下。而首當其沖的,便是那位曾為他立下汗馬功勞的“金牌主播”。兔死狗烹的戲碼,在這數據江湖里,上演得同樣冰冷而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