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山下的村子里。
陳老三一溜煙跑回了家,關上門,靠著門板,心臟還在狂跳。
死了,那城里來的瓜娃子肯定死了!
被那么大一頭野豬盯上,神仙也救不活!
他灌了一大口冷水,心里的驚恐慢慢被僥幸取代。
死了好,死了就沒人知道老子是收錢帶路,還丟下他一個人跑了!
可轉念一想,他又打了個哆嗦。
不對!
那小子他爹是縣委的趙書記!
這要是死了,回頭人家一查,查到是他帶的路……那他娘的不是捅了天大的簍子?
絕對不行!
陳老三眼珠子一轉,一個毒計涌上心頭。
對!
我不是逃跑,我是看情況不對,下山來搬救兵的!
對,就是這樣!
就算那小子死了,老子也是為了救他才跑下山的,誰也說不出個不是來!
想到這里,陳老三再也坐不住了,拉開門,連滾帶爬地就朝村頭大隊長趙振國家跑去。
一邊跑,陳老三一邊扯著嗓子嚎。
“不好了!縣委書記的兒子!出大事了!”
他沖進院子,撲通一聲跪在趙振國面前,哭天搶地:
“大隊長!我……我在山里打獵,正好碰到趙翔同志了!”
“他……他被一頭大野豬給拱了啊!腸子都快流出來了!”
“我打不過那畜生,只能跑下山來喊人救命啊!”
陳老三那殺豬般的嚎叫響起。
趙振國聽到這話,頓時臉色一變,難看至極。
他顧不得陳老三話語中的漏洞,急匆匆地帶著陳老三前往沈衛國家。
畢竟沈衛國是民兵隊長,當初村子里也有個人上山失蹤了,還是沈衛國組織人手前往山上的。
“衛國兄弟,出人命了,又有不怕死的上山了!”
夯土的號子聲戛然而止,幾十號揮汗如雨的漢子停下了手里的活計,目光齊齊投向來人。
趙振國此刻的臉上急得沒了血色,嘴皮子都在哆嗦。
而跟在他身后,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是陳老三。
“衛國!衛國兄弟!”
趙振國人未到,焦急的聲音先到了。
他一個箭步沖到正在指揮眾人打墻的沈衛國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出大事了!快!快跟我上山救人!”
沈衛國眉頭一擰,沉穩的臉上閃過詫異。
他目光越過趙振國,落在陳老三那張又青又白的臉上。
不等他開口,陳老三已經撲了上來,指天畫地地哭嚎起來。
“沈隊長!縣委書記的兒子趙翔同志……在后山,被一頭三百多斤的野豬王給拱了!”
“我……我拼死才跑下來報信啊!再不去,人就沒啦!”
縣委書記的兒子?被野豬拱了?
這可是天塌下來的大事!
然而,人群中第一個炸毛的,卻不是別人。
“啥子?!”
正在一旁給男人們遞水的吳菊香,手里的瓦罐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她一拍大腿,嗓音尖利。
“哪個在山上遭了野豬?我家家俊今兒天不亮也上山打獵去了啊!”
她這一嗓子,讓原本緊張的氣氛瞬間拐了個彎。
任桂花和蘇婉君也從屋里沖了出來,聽到這話,兩人臉色順便變得慘白了。
陳老三正沉浸在自己舍身報信的悲壯角色里,被任桂花這么一打岔,頓時愣住了。
他抹了把臉上的鼻涕,不耐煩地吼了回去。
“我說的是縣委書記的公子趙翔!趙翔同志!你們家沈家俊是哪個蔥?”
“我呸!”
吳菊香也是個潑辣性子,當即就叉起了腰,唾沫星子橫飛。
“啥子翔不翔的,跟我們有錘子關系!那是你的人!”
“家俊還在山上!當家的!你們快喊人上山把家俊找回來啊!”
“這要是遇到了野豬,那不是要遭大罪!”
這話糙理不糙,在場的村民,心里下意識都覺得,自家人比什么書記的兒子重要多了。
陳老三一聽這話,氣得差點背過氣去。
這群泥腿子,怎么就分不清個輕重緩急?
他指著吳菊香的鼻子就罵。
“你個頭發長見識短的婆娘。”
“曉不曉得趙翔同志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整個村子都得跟著遭殃!”
“沈衛國,我問你,這人,你救還是不救!”
話音未落,一道黑影從他眼前閃過!
一聲沉悶的巨響!
陳老三只覺得鼻梁一酸,一股腥甜的暖流瞬間噴涌而出!
整個人被一股巨力打得倒退三步,一屁股坐在了泥地上,眼前金星亂冒。
“你……你他娘的敢罵我婆娘?”
沈家成那砂鍋大的拳頭還停在半空,青筋畢露。
他本就沉默寡言,此刻一雙眼睛卻死死盯著地上的陳老三。
新仇舊恨,瞬間涌上心頭!
這一下,所有人都驚呆了。
陳老三捂著血流不止的鼻子,半天才反應過來,指著沈家成就嚎了起來。
“反了!反了天了!沈家成,你敢當著大隊長的面打人!還有沒有王法了!”
“王法?”
沈家成往前踏了一步,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老子打的就是你這種嘴巴不干不凈的雜種!要不要再給你臉上也來一拳?”
那股子狠勁,嚇得陳老三一哆嗦,后面的話全噎在了喉嚨里。
“夠了!”
趙振國終于從震驚中回過神,一把攔在兩人中間,臉色鐵青地低吼。
“現在是吵架的時候嗎?救人要緊!”
他的目光轉向陳老三,帶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威脅。
陳老三心里頓時一寒,他明白,趙振國這是在警告他。
媽的,拉偏架的狗東西!
陳老三心里啐了一口,但嘴上不敢再多說。
今天這事,必須得有這些村民當人證,證明他是下山搬救兵的英雄,而不是臨陣脫逃的懦夫。
要是人真沒了,縣委書記追查下來,有這么多人作證,他的責任也能輕上幾分。
趙振國轉回頭,語氣懇切地對著沈衛國一抱拳。
“衛國兄弟,這事,還得你這個民兵隊長來牽頭!拜托了!”
沈衛國面沉如水,點了點頭。
他既是民兵隊長,有責任救人;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兒子也在山上,他比誰都急!
他不再廢話,虎目一掃,聲音洪亮。
“老張!老朱!還有你們幾個,今天沒上山的,都跟我走!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