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還是那么深,那么沉。
京城的夜晚表面上似乎很安靜,但這份表面的平靜,已經被徹底撕碎了一角!
這種撕裂,發生在一座座高墻深院里,關緊了的大門之內,無聲無息,卻驚心動魄。
就在周府發生的這一切的同時,同樣的場景,正以同樣的速度和同樣的冷酷方式,在京城里十幾個不同的地方殘酷地上演!
在一座高官的大宅子里,工部的一個郎中,正在他最漂亮年輕的小妾那做著美夢。結果嘩啦一下!西廠的黑衣人就直接沖進去掀了被子,像拖死狗一樣把他從床上硬生生的給拖到冰涼的地板上!立刻被沉重的木枷鎖住了脖子和雙手!他那被突然驚醒嚇得半死的小妾,尖叫聲能把房頂掀翻!
在另一處官員的府邸,兵部的一個主事自認為很聰明,聽到外面有異常的響動,連衣服都沒穿齊就立刻反應過來逃命!他第一個想法是往自己秘密藏在書房地下的小地窖里鉆!那是他藏匿貪污來的金條和銀票的地方!他以為自己找到了逃生的密道入口,正手忙腳亂要去打開那裝滿金條的木箱子時——
轟隆—!!一聲巨響!
他家書房那通往地窖暗室的厚實木板門,直接被外面的人用大錘給蠻橫無比地砸開了!刺眼的火光和兇神惡煞的黑影涌了進來!他抱著那沉甸甸裝著罪惡的黃澄澄金條,整個人徹底傻眼,呆在原地渾身篩糠!
在城南那條最繁華熱鬧的街上,那座幾乎每一天都擠滿了運送貨物的大小馬車、號稱整個北方商業中心的山西大商人聚集開會的地方——“大盛魁”會館,此時已經被密密麻麻、不知道圍了多少層的西廠黑衣人給死死地包圍!
鐵桶圍困!
會館里面那些兇神惡煞的伙計,還有平時仗著商人勢力耀武揚威的護院保鏢,有的腦子發熱抽出刀劍就想拼命反抗!
結果呢?沒有一個有好下場!連一句警告的話都沒有聽到!
只有刀光劍影!只有冷酷的砍殺!
西廠番役根本不需要“勸降”這種東西,只有徹底清除!
慘叫聲!鮮血噴濺聲!
會館里那些專門用來記錄他們偷偷摸摸和塞外女真人的秘密賬本,很多頁都被橫流的鮮血徹底染成了刺目的暗紅色!
院子里不知道被誰點起了好幾處巨大的火堆!火光熊熊,染紅了半邊黑夜!
那跳躍的火光,照亮了大盛魁商號里那些平日里趾高氣揚、作威作福的幾個大掌柜的老臉。此刻他們的臉上哪還有一點點神氣的模樣?只剩下一片死灰般的慘白,寫滿了這輩子從沒經歷過的驚恐和徹底的絕望!
這個夜晚,huang帝所掌握的權力,以及這權力控制的龐大而可怕的機器,像一頭沉睡了很久很久、終于被喚醒的恐怖巨獸!
露出了它最鋒利、最可怕的獠牙!
毫不留情地把那些所謂的“讀書人”、“清流臣子”們那虛偽臉皮,狠狠撕開、踩進了爛泥里!
用最鐵血、最無情的手段,向整個大明帝國的所有人宣告——無論是那些自以為高高在上的官員集團,還是那些富到流油、以為錢能通神的豪商老板:
在這片廣闊土地的山河之上。
永遠、只會有、也只能有一個真正說了算的主人!
那就是此時此刻正坐在紫禁城乾清宮深處的那把龍椅上的——那個年紀輕輕,卻意志如鐵的新huang帝!
漫長、血腥的夜晚終于過去了。
當東邊天空的盡頭,終于掙扎著透出一絲灰白色光線的時候。這場震動了整個京城、如同午夜驚雷般的抓捕大案,才算是徹底落下了它沉重的帷幕。
天亮了,那些為了糊口必須早早起來干活、討生活的京城小老百姓推開自家吱呀作響的門板,正打算開始又一天的辛苦奔忙…
結果,眼前的景象嚇得他們一個個像被凍住了的木頭樁子一樣,徹底傻在門口,動彈不得!
他們看到了什么?
那些平日里熱鬧得不得了、人來車往擠得水泄不通、門面高大油亮的山西商號、會館、錢莊、倉庫…
竟然全部在一夜之間被關得死死的!原本敞亮的店門上都被人打叉叉貼上了兩張慘白慘白的封條!
最讓人頭皮發麻、心臟抽緊的,是那封條上蓋著的那個鮮紅刺眼的、代表著西廠這個恐怖機構的巨大印戳!
那紅印就像是傳說里地獄閻王爺睜開的一只無情血眼,冰冷地、直勾勾地盯著每一個在街巷里探頭探腦、好奇張望的路人!
緊接著,一幕幕讓他們目瞪口呆、一輩子都沒見過的場景出現了:
一隊隊一串串的人,被長長的、閃著冰冷寒光的粗鐵鏈子像拴豬拴牛那樣鎖著脖子或者手臂,從一溜高宅大院那沉重威嚴的朱漆大門里被鞭打著拖拽出來!
這些被抓出來的人里頭:
有那些平時滿身穿金戴銀、坐著八人抬著的大轎子、前呼后擁走到哪都有人點頭哈腰伺候著的大富商!
有那些總是頭戴烏紗官帽、身穿象征著權勢的蟒袍官服、高高在上連正眼都不瞧他們這些小老百姓一眼的朝廷命官老爺!
甚至還有一些平日里打扮得花枝招展、珠光寶氣、出門都是被丫鬟婆子圍著伺候的太太、小姐!
可是此時此刻,這些人全都變了模樣!
一個個披頭散發像瘋子!衣服凌亂被扯得破破爛爛甚至半露著,有的鞋子都找不到了只能光著腳!臉上更是一塌糊涂,被眼淚鼻涕灰土糊成了花臉!眼睛里早就沒了活人的光彩,只剩下深不見底的恐懼和一片死氣的絕望麻木!
他們像是一群被攆去屠宰場的雞鴨牛羊,被四周那些穿著黑衣服、臉色像棺材板一樣冰冷的西廠番子,用刀鞘毫不留情地狠狠抽打著后背、腿,催促著他們歪歪斜斜、踉踉蹌蹌地朝一個地方走去——那個所有聽說過它名字的人,都會嚇得臉色煞白、腿腳發軟,傳說只要被帶進去就再也不可能活著出來的“人間地獄”——詔獄!
整個京城就像被投入了一塊巨石的深潭!徹底被震動了!
一種看不見、摸不著,卻又無比冰冷、沉甸甸的巨大恐懼感,如同傳播速度最快、毒性也最猛烈的瘟疫,一下子就在整個官場、商界、權貴圈子、甚至每一個覺得自己有點小聰明的人心里頭,飛快地擴散開來!壓得人喘不過氣!
所有人都在瘋狂地打探:
“老天爺啊!這到底是怎么了?!發生了什么事情了?!”
“昨天晚上西廠搞那么大動靜,到底抓了多少人?都是誰被抓了?”
“下一個被抓的……不會輪到我吧?!!”
可不管他們怎樣心急火燎地想打聽,結果都一樣:
沒有任何人能告訴他們真正的答案!
沒有人敢說!也沒有人知道詳情!只有那西廠蓋在封條上的血紅大印,像是懸在每個人頭頂上、隨時會落下來的閘刀一樣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