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水笙捧著羅盤,在沈玨的書房里團團轉。
那檀木羅盤的指針滴溜溜地狂轉,壓根兒定不住方位。
她的小鼻子卻比最頂級的獵犬還靈敏。
在滿屋子書墨香和沈玨身上清冽的氣息里,她精準捕捉到了一縷極淡的血氣。
她停下腳步。
蹙著秀氣的眉頭,抬頭看向身側長身玉立的表哥。
語氣里是純粹的不解和好奇。
“表哥,你們首輔這個官……是不是經常要殺人?”
沈玨眸光驟然一凝,死死盯住她那張寫滿認真的小臉。
“此話怎講?”
沐水笙伸出纖細的手指,在空中點了點,實話實說。
“因為你的書房里有血腥味。”
“不濃,就一點點,但絕對有。”
她說著,鼻翼又輕輕翕動了兩下,像只反復確認氣味的小狗狗。
“不是陳年舊血,是新鮮的,還帶著點……怨懟不甘的氣息。”
她徹底放棄了那個失靈的破羅盤。
“哐當”!
她把羅盤往沈玨寬大的紫檀木書案上一擱,震得旁邊堆積如山的卷宗都跟著抖了三抖。
然后她開始自顧自地在書房里踱步。
小巧的身影在肅穆沉靜的書架間來回穿梭,小鼻子不停地嗅著。
“不是這邊……”
“這里的味道也不對……”
“到底是從哪里傳出來的?”
她自言自語,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沈玨的書房陳設簡潔,除了書就是卷宗。
唯有那張大書案顯得有些凌亂,上面堆滿了亟待處理的公文。
沐水笙的目光在室內掃了一圈,最終又落回沈玨身上。
她歪著頭想了想,走到書案前,對沈玨道:“表兄,你能像平時處理公文那樣,坐在這里嗎?讓我好好觀察一下。”
沈玨依言,撩起衣袍,端坐于書案之后。
就在那一刻。
他周身的氣場驟然變得冷冽而威嚴,從一個陪著表妹胡鬧的兄長,瞬間變回了那位執掌權柄、生殺予奪的年輕首輔。
沐水笙屏息凝神。
她悄悄運轉靈力,清澈的杏眼中閃過極淡的金芒。
她打開了靈眼,試圖直接觀察沈玨身上的氣機和能量流動。
然而,結果讓她失望又困惑。
即便動用了靈眼,眼前的表哥依舊是個完完整整、氣息純粹的人,雖然那股陰寒煞氣還是那么討厭。
那只黑豹虛體,那夢中異狀的根源,根本不在他體內。
【搞什么?那豹子藏哪兒去了?總不能是憑空出現的吧?】
她心里瘋狂吐槽,靈眼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從沈玨身上,移到了他面前堆積的卷宗上。
只這一眼,她猛地愣住!
在靈眼的視野里,沈玨身上干干凈凈。
但他手邊一摞卷宗的最上方,那份還未拆開火漆的卷宗,正絲絲縷縷地向外逸散著極其淡薄、卻異常刺目的血色之氣!
那氣息與她剛才聞到的血腥味同源,更帶著一股濃烈到化不開的絕望與不甘。
她甚至能“看”到那血色之氣中,隱約浮現出數個模糊的、正在哀嚎的人形虛影!
沐水笙瞳孔驟縮,幾乎是脫口而出,手指直直指向那份卷宗:
“表哥!你先看這個!”
“這……這是滅門案嗎?”
沈玨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心頭驟然一凜!
那份卷宗,是刑部今日清晨才加急送來的,關于鄰郡一樁尚未公開的富商全家暴斃案。
因案情蹊蹺,地方上報中央,卷宗直接送到了他這里。
他忙于其他政務,還未曾來得及拆閱。
卷宗外殼上只簡單標注了案發地和“急報”字樣,絕無可能提及具體案情,更別說是“滅門”這種定性!
她是如何得知的?!
僅僅是……聞到了一點血腥味?看到了卷宗上常人看不見的“氣”?
沈玨猛地抬眸,目光如電,第一次認真地審視著眼前這個不諳世事、只知吃喝的表妹。
她那雙清澈的杏眼里,此刻沒有半分玩笑,只有一種洞悉了殘酷真相后的篤定。
書房內的空氣,在這一刻凝固了。
沈玨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緩緩拿起那份卷宗,拆開了火漆。
里面的案情簡報赫然寫著:富商一家七口,連同仆役三人,共計十人,于三日前夜間全部斃命,死狀凄慘,現場血流成河。
確系滅門慘案!
他握著卷宗的手微微收緊,看向沐水笙的眼神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探究與凝重。
早知她不一般,沒想到她這般厲害。
而沐水笙則在想:這卷宗上的血煞之氣如此濃重,竟能沾染整個書房,甚至可能與表哥身上那詭異的黑氣產生共鳴?
這案子,恐怕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