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相逢幽谷中,菊香竹影兩相融。
療傷采藥殷勤意,練劍觀星繾綣衷。
暫忘江湖腥雨事,且珍桃源溫情濃。
此身愿作雙飛翼,不羨鴛鴦不羨鴻。
不多時,二人步入谷中。但見三面環山,唯有一處可通往來。谷中遍植菊花,黃白粉紅,各色紛呈,儼然有幾分陶潛采菊東籬的意境。
一座青竹小屋靜靜佇立花間,正是趙蕾蕊平日居所。她將唐奇扶至屋內竹榻安頓,柔聲道:“你定是餓了,我去采些野果來。”唐奇這才覺腹中空空如也,點頭道:“有勞了。”
待她離去,唐奇環顧四周。屋內除一床一桌、幾把竹椅外,別無長物,不由暗嘆這女子甘于清貧的品性。
約莫一炷香后,趙蕾蕊捧著鮮果松仁歸來。見唐奇已能起身,便將果物置于桌上。唐奇饑腸轆轆,取來便吃,連贊美味。趙蕾蕊見他這般模樣,掩口輕笑:“瞧你這吃相,倒像是餓了三天三夜。”
唐奇神色一黯:“那妖道武功詭異,若非爹娘以命相護……”話音未落,眼前又浮現父母力戰迷天魂的慘狀,淚水潸然而下。趙蕾蕊輕撫其背,溫言道:“此仇必報。待你傷愈,我與你同去。”
“為何待我如此?”唐奇忽然發問。趙蕾蕊雙頰緋紅,低聲道:“我自幼孤苦,由師父撫養成人,見你失怙,不免心生憐惜。”
“原來你也是苦命人。”唐奇嘆道,“我雖失父母,總算享過十八年天倫之樂。”
“幸得師父疼愛。”趙蕾蕊展顏一笑,“她姓陳名若英,江湖人稱丹陽劍。”
唐奇驚呼:“可是那位名震江湖的陳前輩?家母常贊她俠骨丹心,實為女中豪杰!”
“師父常說,人生在世,當行俠義之事,方不負此生。”
“正是此理!”唐奇擊節贊嘆,“那妖道妄圖獨霸武林,實乃俠道之敵!”
趙蕾蕊眼波流轉:“不想你竟有這般見識。”
“皆父母教誨。”唐奇正色道,“行俠仗義,方為男兒本色。”
“好一個男兒本色!”趙蕾蕊撫掌輕笑,忽又蹙眉,“你傷勢未愈,不宜過度憂思。待痊愈后,我定助你手刃仇敵。”
唐奇凝視著她:“此乃我家仇,與你何干?莫非……”話到此處,故意拖長語調。
少女霎時滿面霞飛,嗔道:“休要胡言!再這般輕薄,看我不將你丟去喂狼!”
說笑間,唐奇忽問:“今夜如何安歇?莫非要同榻而眠?”
趙蕾蕊羞得背過身去,卻聽身后傳來輕笑:“玩笑罷了,我打地鋪便是。”
“誰要你睡地鋪……”她走到窗邊,纖指在某處輕輕一按,地面竟緩緩升起一張竹榻,“這是師父舊榻,你且安睡。可別怕她夜里來尋你晦氣。”
唐奇嘖嘖稱奇:“陳前輩竟還精通機關之術?”
“你這是贊是諷?”趙蕾蕊佯怒。
“自是欽佩。”唐奇正色道,“劍法超群,又通機巧,當真巾幗不讓須眉。”
月色漸濃,二人各自安寢。竹屋雖陋,卻將寒風盡數遮擋。夢中俱是古道相逢情景,唇角皆含笑意。
翌日清晨,趙蕾蕊熬制清粥。用罷早膳,她道:“你內傷需靜養數日。后山多生珍稀藥材,我去采來。”
“我與你同去。”唐奇執意相隨。
二人行至險峻處,唐奇屢次攙扶險些滑倒的趙蕾蕊。采得人參、靈芝等物歸來,煎藥時,少女親自喂服。湯藥雖苦,唐奇心中卻甘之如飴,暗誓此生絕不負她。
此后半月,二人朝暮相伴。時而漫步菊叢,時而切磋武藝。谷中野蔬清甜,花香沁人,恍若世外桃源。情愫日深,彼此已以“奇哥”、“蕊兒”相稱。
這日天朗氣清,趙蕾蕊依偎在唐奇懷中,望天上流云蒼鷹,輕聲道:“若能永居此谷,不管江湖恩怨,該有多好。”
唐奇攬住她纖腰,正色道:“待我報仇雪恨,驅除韃虜,定與你歸隱此間,白首不離。”
“望你言出必踐。”趙蕾蕊嫣然一笑,復又輕嘆,“可惜師父仙逝,若在天有靈,見你我相伴,定感欣慰。”
“陳前輩風華絕代,必已位列仙班。”
“師父當年傾心之人,卻是個薄情郎君。”趙蕾蕊忽然低語。
唐奇訝然:“竟有人忍心辜負陳前輩?”
“師父從不言其名諱,每提及此人都恨意難平。”趙蕾蕊抬頭凝視唐奇,“你會永如今日待我么?”
“天地可鑒!”
“那你立誓。”
唐奇舉指向天:“皇天在上,若唐奇日后有負蕊兒,必遭天譴……”
纖手忽掩其唇,趙蕾蕊嗔道:“誰要你發毒誓!你若不在,我獨活何益?”
二人相擁無言,唯聞風過竹梢,似是天籟應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