險境初離見霽天,云山翠掩殺機(jī)潛。
途迷未覺循環(huán)路,氣動方知肅殺寒。
瀑落詩成心暫闊,影孤雁唳意難全。
敵圍驟至三盤定,掌勁初交勢未闌。
五人自那絕險之境脫身,雖心中猶有余悸,但見眼前天地開闊,光明遍灑,恍若世外桃源,不由得心神一暢。遠(yuǎn)處山巒疊翠,云霧繚繞,竟不知是何人巧手布陣,將此仙境藏于乾坤之中。
周如昌長吁一口氣,道:“總算脫險了。方才若非我等命不該絕,只怕已葬身陣中。只是不知此地距劍邪宗還有多遠(yuǎn)?”王段天接口道:“管他多遠(yuǎn),既已闖過一關(guān),前路必有安排。這般仙境,盡頭定有玄機(jī),或許劍邪宗便藏于深處?!?/p>
眾人舉目望去,一條蜿蜒小徑隱入云霧,不知盡頭何在。唐奇心道:“此處景致清幽,遠(yuǎn)勝蕊兒所居深谷。若能長居于此,與世無爭,該是何等自在?!币荒罴按?,又想起趙蕾蕊功力盡失,尚待天山雪蓮相救,心頭一緊,揚(yáng)聲道:“劍邪宗必在前路,我等速速前往??v有千軍萬馬,我有鯤鵬劍在手,何懼之有!”
敏敏亦道:“唐大哥所言極是。二位前輩,眼下唯有前行,方能尋得線索。”王段天卻沉吟道:“話雖如此,劍邪宗既設(shè)此陣,豈會不知其中機(jī)關(guān)?只怕另有圖謀?!?/p>
周如昌頷首道:“魔教詭計(jì)多端,或許正是借這先秦古陣誘敵深入,欲將我等一網(wǎng)打盡。”金盛驚道:“如此說來,他們已知我等行蹤?”周如昌肅然道:“不可不防。方才一番惡戰(zhàn),內(nèi)力損耗甚巨,不如先調(diào)息養(yǎng)神,以備不測?!?/p>
唐奇稱是,五人遂盤膝坐下,運(yùn)功調(diào)息。真氣流轉(zhuǎn)周身,過了一個時辰,眾人氣息漸勻,精力恢復(fù),這才起身。
王段天與周如昌當(dāng)先引路,金盛緊隨,唐奇與敏敏押后。一行人沿小徑緩行,但見兩側(cè)峰巒疊嶂,青松翠柏,清風(fēng)拂面,沁人心脾。王段天嘆道:“真乃人間奇境!若得在此小住旬月,豈不快哉?”周如昌卻凝神道:“美景雖好,卻暗藏殺機(jī)。清風(fēng)之中,隱有肅殺之氣?!?/p>
金盛聞言,暗暗戒備。唐奇與敏敏亦覺周遭氣氛有異,雖景色怡人,卻似有無形壓力迫來,連落葉之聲都清晰可聞。二人暗運(yùn)真氣,凝神待變。
行過多時,王段天忽道:“此地古怪,走了這許久,似在繞圈?!敝苋绮溃骸巴蹰L老少安毋躁。既入險地,必有周折。待尋到鐵木崖,合我五人之力,必能為武林除一大害!”
忽見前方一道巨瀑自千丈高峰飛瀉而下,聲若奔雷,水花四濺。潭水清冽,映日生輝,令人胸襟為之一闊。
王段天朗聲吟道:“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川。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李太白此詩,正合此景!”唐奇訝道:“不想前輩精通機(jī)關(guān),亦通詩書。”王段天笑道:“老夫一介武夫,不過拾人牙慧。唐少俠家學(xué)淵源,才當(dāng)真令人敬佩?!?/p>
周如昌方欲接話,敏敏急道:“當(dāng)務(wù)之急是尋路破敵,豈是談詩論賦之時?”二老相視一笑,不再多言。
正行進(jìn)間,忽聞天際一聲哀鳴。眾人抬頭,見一孤雁南飛,形單影只,鳴聲凄楚,不由得各生感觸。周如昌、王段天想起丐幫八老未能齊聚,暗嘆勢單力?。惶破婺罴摆w蕾蕊孤身待援,心生孤寂;敏敏見唐奇神色黯然,知他心系他人,自己卻身份尷尬,只能默然。
眾人腹中饑渴,恰見一頭梅花鹿自林間躍過,體態(tài)矯健,毛色鮮亮,周如昌彈指發(fā)石,一擊斃之。五人生火烤鹿,肉香四溢。鹿肉入腹,只覺一股暖流遍行四肢,精神大振。
周如昌道:“丐幫行走江湖,嘗遍天下奇物,天山的風(fēng)雷蛛,昆侖山的奉天蜈蚣,還有華山的子母螞蟻……卻無如此美味?!碧破姘刁@:“丐幫竟連毒物也敢食用?”敏敏好奇相詢,周如昌捻須道:“萬物相生相克,毒物亦有制化之道。本幫積年摸索,方得此法。”
食畢正要啟程,忽聞兩側(cè)崖上喊殺震天。抬頭但見人影幢幢,刀槍映日,不知幾千之眾。山上眾人齊聲大喝:“來者何人?擅闖劍邪宗地界,今日教爾等有來無回!”聲浪如潮,震得山谷回響不絕。
五人相顧凜然,心知已陷重圍。唐奇手握劍柄,敏敏暗凝真氣,二老擺開架勢,金盛亦蓄勢待發(fā)。一場惡戰(zhàn),已在眼前。
周如昌雖身經(jīng)百戰(zhàn),此刻心頭亦不免震顫。眼前山勢險峻,易守難攻,劍邪宗人馬遍布山頭,呼喝之聲震天,儼然已將五人困作籠中鳥、網(wǎng)中魚。他目光掃過四周,只見敵眾如潮,衣色駁雜,卻個個氣勢凌人。
王段天聽得山上污言穢語不絕于耳,胸中怒火翻涌,厲聲喝道:“鐵木崖!你既為一宗之主,何必藏頭露尾,遣這些徒子徒孫前來送死?莫非真如江湖傳言,是個無膽鼠輩?”他聲若洪鐘,在山谷間回蕩,有意激那未曾露面的宗主現(xiàn)身。
山上罵聲愈烈,污言穢語如潮水般涌來。唐奇暗自思忖:“鐵木崖既為魔教魁首,豈會避而不戰(zhàn)?莫非另有圖謀?”念及心上人蕊兒,他心頭一緊,握緊手中鯤鵬劍,暗自發(fā)愿定要破局而出。
忽見一肥胖漢子自山崖探身,內(nèi)力傳音道:“家?guī)熼]關(guān)修煉《普洛真經(jīng)》已有一月,正值緊要關(guān)頭。諸位若驚擾了他,便是與劍邪宗結(jié)下不死不休之仇!”此人言語雖厲,卻無粗鄙之詞,令五人稍感意外。
周如昌聞言沉吟:“《普洛真經(jīng)》乃佛門圣典,失傳已久。若讓鐵木崖練成,武林必將再起波瀾?!彼哪铍娹D(zhuǎn),既憂神功落入魔道,又疑鐵木崖或已走火入魔。
正當(dāng)思量間,一瘦削男子替換上前,面如鐵青,尖嘴猴腮,神情陰鷙,只見他雙手叉腰,厲聲道:“方才是我三師弟心慈,我與大師兄卻要為宗門榮譽(yù)取爾等性命!”
王段天已是怒不可遏,喝道:“廢話少說!要戰(zhàn)便戰(zhàn),我王段天豈懼你等鼠輩!”
話音未落,又見一白衣少年飄然而至,此人約莫二十年紀(jì),面如冠玉,衣袂臨風(fēng),竟以絕頂輕功自崖頂翩然落下,身法之妙令眾人暗驚。其余二人也隨后落下。
少年拱手道:“在下萬青云,愿與諸位公平比試。雙方各出三人,三局兩勝?!毖哉勯g目光掃過唐奇,卻在瞥見敏敏時微微一怔。
周如昌朗聲應(yīng)道:“痛快!便由老夫先領(lǐng)教貴派高招。”話音方落,那肥胖漢子劉青西踏步而出,每步落地皆震起塵埃。他身形魁梧如小山,雙拳揮動時隱帶風(fēng)雷之勢。
周如昌凝神以待,見對方拳勢襲來,右手疾出如電,連擊三拳皆中其胸。不料劉青西竟紋絲不動,反手一掌劈下,掌風(fēng)凌厲。周如昌急使“亢龍有悔”,雙掌如鐵壁相迎,借力飄退數(shù)步。這一式降龍掌法使出,當(dāng)真聲若龍吟,氣勢恢宏。
劉青西暗驚:“丐幫絕學(xué)果然名不虛傳!”當(dāng)下氣貫全身,嚴(yán)陣以待。周如昌身形忽轉(zhuǎn),使出“丐幫無相擒拿手”,如蒼鷹搏兔直取對方肩井穴。豈料劉青西肩頭忽如棉絮般塌陷,反手一拳直搗中宮。
危急間,周如昌旋身使出“東郎西至”,左掌迎擊來拳。兩掌相觸,砰然巨響,二人各退數(shù)步,凜然對視。
唐奇緊握劍柄,注目場中相斗,心下暗驚:“這胖漢外家功夫竟練至如此境界!”余光瞥見萬青云手中那根布滿倒刺的銅棒伸縮不定,更覺此戰(zhàn)兇險異常。
敏敏隱在唐奇身后,見萬青云目光不時掃來,心中既惱且憂。她身為鬼陰堂弟子,此刻處境微妙,既要隱藏身份,又恐劍邪宗覆滅影響師門大計(jì),一時心亂如麻。
山風(fēng)凜冽,卷起枯葉盤旋于對峙眾人之間。周如昌暗自心驚:“此人果真是劍邪宗高徒,掌力雄渾,雖招式略顯樸拙,勁道卻是一流。方才若稍有大意,只怕心脈已被他一掌震斷。此戰(zhàn)須得以靈巧周旋,待他氣力衰竭,再圖取勝?!彼哪铍娹D(zhuǎn),雙目緊鎖劉青西周身要穴,欲從其招法中窺得破綻。
只見劉青西身形魁梧,立如磐岳,氣勢迫人。二人目光交匯間竟生出幾分惺惺相惜之意。這般絕頂高手相逢,恰似雙虎相爭,進(jìn)退維谷間反倒平添敬重。
劉青西暗忖:“這五人若非有意闖山,大師兄、二師兄何必趕盡殺絕。我劍邪宗雖被視作魔教,也該以理服人。今日只出七分力道,留他們性命。若天下英雄群起攻之,師父武功再高也難敵四手。留下這份人情,他日或可化解干戈?!彼紤]深遠(yuǎn),卻不知周如昌等人皆是江湖翹楚,豈會輕易歸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