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郎策馬向邊關,蕊女柔腸百轉(zhuǎn)環(huán)。
秘窟玄功驚現(xiàn)世,陳年情債始開顏。
內(nèi)力驟失尋圣藥,勇踏冰峰越險山。
莫道俠途多坎坷,真情至性破重關。
五日匆匆而過,唐奇將深谷奇遇細細說與王若離聽,又將石壁所刻武功盡數(shù)傳授于他。王若離一生癡武,每習得一門新技,便歡喜得縱身躍起丈余,放聲大笑,神情天真爛漫,宛若稚子;然其練功時卻又肅穆凝重,目光如電,實是性情古怪,難以揣度。
龍瀟已于兩日前策馬離去,直奔山海關。白洪天與蘇牧林正助袁崇煥抵御清兵,他身為結(jié)義兄弟,豈能因兒女私情而置身事外?天下女子如繁星點點,何苦獨戀趙蕾蕊一人?既知她心屬唐奇,又何苦自尋煩惱?一念及此,他心一橫,揚鞭催馬,決意投身那烽火連天之地,與天下豪杰共御外侮,方不負平生俠義。
離別那日,竹屋外銀杏簌簌,清風拂葉,聲如碎玉。旭日初升,海天交界處一輪赤紅緩緩浮起,云霞盡染,金光漸灑人間,照亮山川萬物。青松滿山,蒼翠如衣,將山巒襯得愈發(fā)清逸出塵。
趙蕾蕊、唐奇、龍瀟與王若離四人立于道旁,依依惜別。龍瀟抱拳道:“王前輩、唐兄、趙姑娘,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他日江湖再會!”語聲雖穩(wěn),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掠過趙蕾蕊的臉龐。
唐奇朗聲道:“龍兄先行一步,待我殺了天煞鬼影手,必往山海關與諸位會合,共抗清兵!”他言語豪邁,卻未察覺龍瀟眼中一閃而過的黯然。
龍瀟心緒翻涌,暗想:再見她時,我當如何自處?這份情意,是否真能隨歲月淡去?然念及二位義兄正在沙場浴血,頓時胸中豪氣陡生,沉聲道:“唐兄放心,我定將話帶到。山海關隨時恭候大駕,屆時你我并肩殺敵,馬革裹尸,亦不負此生!”
趙蕾蕊輕聲道:“龍大哥,一路珍重。世間有些事,強求不得,唯有時間可解心結(jié)。愿你此去前程似錦,他日重逢,你我仍是知交。”她語聲溫柔,卻字字如針,刺入龍瀟心底。
龍瀟苦笑一聲,道:“自然,我們永遠是朋友。”言畢猛地轉(zhuǎn)身,大步下山,身影漸隱于蒼茫山道之中。唐奇望著他遠去,心想龍瀟此去必有一番作為;趙蕾蕊卻暗嘆一聲,盼他能早日放下執(zhí)念。
回至屋中,三人圍桌而坐。唐奇問道:“前輩既知谷中藏有武功,為何不自取之?”
王若離目光悠遠,似陷入遙遠回憶,緩緩道:“此事須從我年少時說起。那時我拜入武當掌門門下,因天資出眾,深得師父器重。一日,師父命我下山辦一件要事……”
他聲音低沉,帶著歲月滄桑:“事畢之后,我遇見了一位女子,此生難忘。我們相知相惜,共度了一段美好時光。但武當門規(guī)森嚴,禁止弟子娶妻。我甘愿受罰,攜她回山懇求師父成全。師父念我情深,破例允我們下山,過尋常日子。”
“我們攜手江湖,行俠仗義,本可逍遙一生。奈何天意弄人,我偶得一本失傳已久的武功秘籍,一時癡迷,竟不顧其至陰屬性,暗中修習。但此功法有弊處,親近之人若近我身,必受陰氣所害……為免連累若英,我編造謊言,說我已移情別戀。”
趙蕾蕊聽到“若英”二字,心中一震,不由看向王若離,唐奇亦面露驚疑。
王若離飲了口酒,續(xù)道:“若英性子剛烈,聞言即去,淚落如雨。我本欲待神功大成再與她解釋,誰知這一別,竟是永訣,后來聽聞她創(chuàng)出了丹陽劍,我亦無顏見她。再后來我察覺武功邪異,自廢修為,隱居此谷鉆研藥理。奈何體內(nèi)陰氣已深,再不能踏足陰寒之地。唐少俠,這便是我不下深谷的緣由。”
他取出一個陳舊卷軸,展開道:“此圖乃歐陽先生所遺,指引后人前往深谷繼承他的武學。我得圖多年,直到見你身手不凡,心志堅韌,方知你正是歐陽先生所要等的人。”
趙蕾蕊心潮起伏,終于明白師父為何從不提及往事,更不愿來此求醫(yī)。原來這段情殤,埋藏了數(shù)十年。
唐奇忽然道:“王前輩,蕊兒正是陳若英前輩的弟子。”
王若離渾身一震,凝視趙蕾蕊:“你……你是若英的徒兒?”
趙蕾蕊輕聲道:“是。師父她……一直誤會了您。”她又將師父獨居幽谷、創(chuàng)丹陽劍法、行俠江湖之事細細道來。王若離聽罷,老淚縱橫,捶胸道:“是我辜負了若英!若非當年一念之差,她何至孤苦半生!”
王若離又急問:“若英她現(xiàn)在可好?”
趙蕾蕊低聲嘆息道:“師父五年前已仙逝了……”王若離如遭雷擊,頹然坐倒,喃喃道:“蒼天弄人……若英,我對不起你……”
便在此時,趙蕾蕊忽然撫額低呼:“我頭暈得厲害……”唐奇急忙扶住,連聲詢問。王若離強抑悲痛,伸手搭脈,良久,面色凝重道:“寒毒雖解,但那七味至陰之藥與她體質(zhì)相沖,竟將她一身內(nèi)力化去。如今她真氣盡散,與尋常人無異。”
唐奇如遭雷擊,顫聲道:“可有解救之法?”
王若離沉吟道:“唯有天山雪蓮方能調(diào)和藥性,重聚內(nèi)力。但此物生于極寒險峻之處,百年難遇……”
唐奇毫不猶豫道:“縱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取來雪蓮!”
王若離取出一只冰蠶絲袋遞過:“雪蓮離根即化,此袋可保一月不腐。切記速去速回!”
唐奇接過絲袋,對趙蕾蕊柔聲道:“蕊兒,等我回來。”趙蕾蕊倚在他肩頭,輕聲道:“奇哥,我與你同去。”唐奇搖頭:“你內(nèi)力全失,經(jīng)不起路途勞頓,安心在此休養(yǎng),我必早日歸來。”
夕陽西下,唐奇背劍出門,身影漸沒入暮色。趙蕾蕊倚門遠望,雖失內(nèi)力,然心有所屬,亦覺溫暖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