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三人辭別了那誠惶誠恐的黑風怪,與一眾戰戰兢兢的禪院僧人,便又重新踏上了西行的路途。
新收的坐騎敖烈不敢有絲毫怠慢,搖身一變,化作一匹神駿非凡的白龍馬,將行李穩穩馱在背上,緊隨在玄奘身后。
這一路,再無什么不開眼的妖魔鬼怪前來尋釁滋事。
想來是黑風山一役太過驚人,連觀音菩薩都鎩羽而歸的戰績,早已傳遍了這方圓百里的山頭。
那些占山為王的妖邪,但凡有些腦子的,都知道這伙從東土來的和尚是塊鐵板,哪個還敢上前來觸霉頭?
師徒三人曉行夜宿,渴飲山泉,饑食野果,倒也落得清閑。
這日,三人正行路間,遙遙望見前方有一座頗為興旺的村莊。
那村莊四周翠竹環繞,綠樹成蔭,炊煙裊裊,雞犬相聞。
瞧著是一派富庶安康,人煙阜盛的景象。
玄奘勒住馬頭,抬頭望了望天色,對著身旁的孫悟空和敖烈說道:“悟空、敖烈,天色不早了。”
“你我師徒奔波了一日,也該找個地方歇歇腳。”
“前面便是人煙,我們過去化個齋飯,順便借宿一宿。”
孫悟空早就腹中空空,點頭應道:“師父說的是,俺老孫這肚子正餓得慌呢!”
敖烈更是沒有半句異議。
三人便催馬朝著村莊的方向行去。
不多時,便來到了村口。
村口立著一座高大的石碑,上面龍飛鳳舞地刻著三個大字,高老莊。
這村莊看著人來人往,很是熱鬧。
可奇怪的是,莊子里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股說不清的愁苦之色。
來往的行人個個神色匆匆,眉宇間緊鎖著,一絲化不開的憂慮,走路都低著頭,不敢與人對視。
就連路邊幾個嬉鬧的孩童,笑聲里都似乎夾雜著幾分膽怯,一見到陌生人靠近,便立刻噤聲跑回了家中。
整個村莊,都被一種壓抑而詭異的氣氛籠罩著。
“師父,這莊子好生奇怪!”孫悟空的火眼金睛一掃,便看出了此地的不同尋常。
他湊到玄奘身邊,低聲說道:“此地雖無人命官司,也無妖邪作祟的煞氣。可俺老孫總覺得,這莊子里陰沉沉的,透著股邪性!”
玄奘聞言,卻是微微一笑。
他自然知道這是為何。
他抬眼望向村莊的最深處。
莊子的盡頭,有一座極為氣派的宅院,雕梁畫棟,飛檐斗拱,一看便是此地的大戶人家。
府邸的門前張燈結彩,掛著大紅燈籠,門楣之上還貼著一個刺眼的大紅“囍”字。
看這架勢,分明是在辦什么天大的喜事。
可與這喜慶氛圍格格不入的是,那緊閉的朱漆大門之內,卻聽不到一絲一毫的歡聲笑語。
有的,只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偶爾有幾個家丁從側門進出,也都是垂頭喪氣,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走路都貼著墻根。
“有趣,有趣。”
玄奘心中一聲冷笑。
他翻身下馬,將韁繩遞給敖烈,對著孫悟空使了個眼色。
“走,悟空,隨為師去化個緣。”
師徒二人來到近前,尋了個路過的莊戶,上前打聽。
這一打聽,方才知曉了此中的原委。
原來,這高老莊有一位大財主,名叫高太公。
高太公年過六旬,膝下無子,只有三個女兒,大女兒和二女兒都已出嫁。
唯獨那年方二八的三女兒高翠蘭,生得貌美如花,至今還待字閨中。
高太公本想招個上門女婿,為自己養老送終。
不曾想,三年前,莊子里來了個漢子。
那漢子自稱姓豬,名豬剛鬣,生得膀大腰圓,力大無窮,聲如洪鐘。
雖相貌粗鄙,但為人卻勤快肯干,一個人便能頂上四五個長工。
高太公見他是條好漢,便動了招他為婿的念頭。
哪曾想,這竟是引狼入室。
那豬剛鬣在與高翠蘭成親之后,便露出了妖怪的本相!
“黑臉短毛,長長的嘴巴上翻著獠牙,耳朵大得像蒲扇一樣!”那莊戶說到此處,聲音都在發抖,“真是個野豬成精的怪物啊!”
那妖怪不僅強占了高太公的家產,還施了個妖法,將如花似玉的高小姐強行鎖在后院的高樓上,不準與家人相見。
這三年來,高太公想盡了辦法,請遍了周圍的法師道士,都奈何不了那妖怪分毫。
反而被那妖怪打斷了腿,嚇破了膽。
如今,高老莊的人是談妖色變,人人自危。
“生怕哪一日,那妖怪發起狂來,把整個莊子都給屠了!”那莊戶說完,便不住地唉聲嘆氣,連連搖頭。
孫悟空在一旁聽得是怒火中燒,手掌捏得“咯咯”作響。
他天不怕地不怕,最恨的便是這等強搶民女、為非作歹的妖邪!
他當即跳將起來,對著玄奘請戰道:“師父!此等妖孽無法無天,竟敢如此欺凌良善,簡直是不把我等放在眼里!”
“待俺老孫這就去會會他!定要將他打個萬朵桃花開,為這高老莊的百姓除了此害!”
他說著,便要從耳中掣出金箍棒。
“悟空,且慢。”玄奘卻是及時制止了他。
孫悟空頓時一臉不解。
他撓了撓頭,疑惑地問道:“師父,這又是為何?這妖怪如此作惡多端,難道我們還要放任他不管不成?”
玄奘看著他急不可耐的模樣,卻是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
“悟空,你啊,還是太過心急。”
“為師何時說過要放過他了?”
他心中早已清楚,這霸占了高老莊的豬剛鬣,不是別人,正是他那未來的二徒弟,曾執掌天河八萬水軍的天蓬元帥。
按照佛門安排好的劇本,自己本該讓孫悟空去與豬八戒“戲耍”一番,先變作高小姐的模樣騙得他團團轉,再大戰幾百回合,最后由觀音出面收服。
可如今的玄奘,豈會再按照那早已被他撕碎的劇本去演戲?
那樣的收服,不過是表面文章。豬八戒心里不服,一路上必然滿腹牢騷,好吃懶做,動不動就要散伙回高老莊。
他玄奘要的,不是這種夯貨。
他要的,是一個令行禁止,指哪打哪,能為他斗戰圣宗大業沖鋒陷陣的開路先鋒!
既如此,這一場招聘面試,就得用他斗戰圣宗的規矩來。
想到此處,玄奘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懷好意的精光。
他湊到孫悟空和敖烈的耳邊,將自己的計劃低聲吩咐了一遍。
孫悟空和敖烈聽罷,皆是眼前一亮。
孫悟空嘿嘿一笑,露出兩排尖牙:“師父,您這主意好!這下才帶勁嘛!俺老孫早就看那些磨磨唧唧的戲碼不順眼了!”
敖烈也是在一旁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玄奘看著二人興奮的模樣,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轉過身,對著那前來打探消息的高太公,臉上露出了那標志性的、“得道高僧”的慈悲笑容。
“老丈,不必驚慌。”
“貧僧乃東土大唐前往西天拜佛求經者,路經寶地,聽聞府上有妖邪作祟。”
“我等出家人以慈悲為懷,掃盡天下不平事,乃是分內之責。”
“今日,貧僧便替你家除了此害,還你一個清凈!”
高太公聞言,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隨即是大喜過望。
他見這和尚氣度不凡,身后跟著的毛臉漢子與俊秀隨從也皆是氣宇軒昂,當即便信了七八分。
他對著玄奘是千恩萬謝,納頭便拜,恨不得將他當做活菩薩一般供起來。
玄奘虛扶了他一把,便不再多言。
他轉過頭,對著孫悟空和敖烈冷冷地下達了命令。
“聽我號令!”
“悟空,去打探出那呆子在后院的老巢云棧洞,具體在何方位!”
“敖烈,你在莊外好生巡查,布下結界,以防他見勢不妙,駕云逃竄!”
玄奘眼中寒光一閃:“我們直接上門!砸了他的家!斷了他的根!”
“讓他知道知道,我斗戰圣宗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