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烏雞國都城,一路向西。
雖說是走了,但這支奇怪的隊伍心情都還不錯。
八戒揣著從御膳房順來的幾張胡餅,一邊啃一邊哼著難聽的小曲。沙僧挑著擔子,那里頭裝著從文殊菩薩那兒勒索來的【清心玉露】,雖然還沒分贓,但他覺得這是一種勝利的象征。
唯獨玄奘,心思沒在這些蠅頭小利上。
他盤膝坐在馬背上,看似閉目養神,實則意識沉入系統空間。
在那虛無的空間一角,一團紫瑩瑩的火焰正靜靜懸浮著!那是上次在平頂山,從太上老君那里硬生生摳下來的【兜率宮六丁神火火種】!
只有指甲蓋大小的一縷,卻散發著令人心悸的高溫。
這就是先天神火。煉丹能成九轉,煉器能出后天至寶。
用來煉人?
玄奘嘴角微勾。
“系統,這個量,夠我不滅金身入門嗎?”他在心中問道。
【回答宿主:不足,六丁神火雖純,但這只是殘焰!若強行淬體,只可強化皮膜,無法深入臟腑骨髓!宿主需要一種更狂暴、如助燃劑般的火焰來中和、催發它,形成陰陽并濟,火煉真金的局勢。】
“助燃劑……”
玄奘緩緩睜開眼,目光投向前方那片連綿起伏、赤紅如血的山脈。
系統說的助燃劑,前面不就有一個嗎?
“師父,前面這天氣不對勁啊。”
悟空忽然跳到一塊巨石上,手搭涼棚,火眼金睛閃爍:“這都深秋了,怎么前面那山頭熱得跟蒸籠似的?地面都燙腳,連個鳥毛都沒有。”
“那是火云洞的地界。”
玄奘翻身下馬,腳尖輕輕觸地。
滋!
鞋底與地面接觸,居然發出一聲輕微的焦響。
這地表溫度,足有六七十度。難怪周圍十里沒有人煙。
“這妖怪是個玩火的?”八戒把最后一口餅塞進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師父,這種地方陰氣最少,我想睡覺都睡不踏實。要不咱們繞路?”
“繞路?”
玄奘撣了撣袈裟上的塵土,眼神中透著一絲興奮:“八戒,你不僅懶,還沒眼光!這哪里是惡地,這分明是個天然的大熔爐。”
他指了指那漫天的火燒云。
“這山叫號山,澗叫枯松澗!那里頭有個洞,叫火云洞!洞里住著個……嗯,咱們的送炭童子。”
“送炭童子?”沙僧憨厚地問,“師父,是那妖怪家里賣炭的嗎?咱們不缺這東西生火做飯啊。”
悟空一聽這地名,眉頭微皺,似乎想起了什么。
“號山枯松澗……火云洞……俺老孫當年結拜的時候,好像聽那牛大哥提起過!他有個兒子,好像就在這一帶占山為王!叫什么圣嬰大王,乳名紅孩兒!”
“牛魔王的兒子?”八戒一聽更不想去了:“那牛魔王神通廣大,他兒子肯定也不好惹!猴哥,那是你大侄子,要不你去打個招呼,咱們還是別招惹這麻煩了!萬一那小崽子回去告狀,把你那我大哥招來,咱們這取經路可就變成探親路了。”
“怕什么!”
玄奘大步流星向前走去,那從地底透上來的熱氣非但沒讓他難受,反而讓他體內的琉璃氣血開始歡快地奔涌。
“悟空,你那牛大哥當年既然和你結拜,那就是一家人!如今路過他兒子的地盤,咱們做長輩的,哪有繞著走的道理?怎么也得去看望看望,順便借個火!”
“借火?”悟空不解:“師父,你要火干嘛?這大熱天的。”
玄奘回過頭,此刻他的瞳孔深處仿佛倒映著兩團火焰。
“為師最近修煉到了瓶頸。這身子骨啊,太緊,太硬!需要最好的火,哪怕是用來殺人的火,來給為師做個桑拿,松松筋骨。”
八戒聽得渾身一哆嗦。
做桑拿?用殺人的火?
他看著玄奘那仿佛要吃人的眼神,忽然覺得那個未曾謀面的紅孩兒有點可憐。
被這和尚盯上,那還能有好?
……
號山,枯松澗,火云洞。
這洞府雖然名字帶火,卻修得頗為講究。
畢竟是妖族名門之后,不是那些住泥巴洞的土鱉妖怪能比的。
洞內別有洞天,亭臺樓閣皆備,只是那裝飾風格未免有些太過紅火,到處都是紅色的帷幔,紅色的珊瑚,連小妖們穿的號衣都是大紅色的。
大廳正中,一張在此地極為罕見的沒底子的石椅上,坐著個粉妝玉琢的娃娃。
看似只有七八歲光景,卻穿著一身錦繡戰袍,脖子上掛著個明晃晃的金項圈,手里把玩著一桿丈八長的火尖槍。
正是那圣嬰大王,紅孩兒!
“報!”
一個小妖連滾帶爬地沖進來,那一身紅衣都被汗濕透了。
“大王!大王!那是叫唐僧嗎?來了!真的來了!”
紅孩兒眼中精光一閃,手里的火尖槍舞了個槍花,差點把那小妖的眉毛燎了。
“慌什么!沒出息!”
他聲音脆生生的,卻帶著一股子久居上位的煞氣:“可是這十里八鄉傳聞的那個吃了能長生不老的東土唐僧?”
“正是!正是!”小妖喘著粗氣:“小的在山頭看得清楚!一匹白馬,三個徒弟,那個白白凈凈的和尚就在中間!長得那是……那是真下飯啊!”
“哈哈哈哈!”
紅孩兒從椅子上蹦下來,光著兩只腳丫子在地上踩得啪啪響。
“好!好!好!本大王雖然修成了三百年的道行,但這身子骨總是長不大,還得靠吃這唐僧肉來補補元氣,也好早日煉成我不滅火體,讓我那死鬼老爹看看,我不靠他也是一方妖王!”
到底是孩子心性,雖然兇殘,但動機總是帶著幾分證明自己的急切。
“大王,且慢!”
旁邊一個看起來有點年紀的狐貍精軍師湊了上來:“小的聽說,那唐僧有些邪門!他那大徒弟,可是五百年前大鬧天宮的孫悟空,也就是您的…那個…便宜叔叔。”
“呸!”
紅孩兒啐了一口火星子,“什么叔叔!我那老爹結拜的時候兄弟幾十個,那猴子算老幾?當年被壓五行山五百年,早就是個廢柴了!如今給個和尚牽馬墜蹬,丟盡了我們要族的臉!這親戚,我不認!”
他頓了頓,小臉上露出一絲狡黠:“不過,既然那猴子有些本事,咱們也不能硬拼!免得打壞了唐僧這身細皮嫩肉,那吃起來就塞牙了。”
“大王英明!那咱們……”
“哼,軟刀子割肉,才叫手藝。”
紅孩兒一招手,一群小妖立刻圍了上來。
“聽著,本大王聽說那和尚既然是出家人,那必然是慈悲為懷,見不得人受苦,咱們就給他演一出戲,都給我麻利點,去把我那套受難的行頭拿來!”
……
山路上,熱浪滾滾。
師徒四人走得有些慢。
八戒早就熱得不行了,把那身白骨陰煞甲都脫了下來,露出白花花的肚皮,拿著釘耙當扇子扇。
“師父,這鬼地方,熱得我油都要化了,別說妖怪了,就是神仙也不愿意住這兒吧,咱是不是走錯了?那紅孩兒真在這兒?”
正說著,忽聽得前面林子里傳來一陣凄慘的呼救聲。
“救命啊,誰來救救我啊,我有錢…我有好吃的。”
聲音稚嫩,帶著哭腔,聽的人心里發軟。
玄奘停下腳步,嘴角微微上揚。
來了。
這劇本,還是一如既往的老套啊。
悟空第一時間跳了過去,扒看草叢一看。
只見一顆古松樹上,用紅頭繩吊著個小孩。
那孩子光著身子,只穿個紅肚兜,細皮嫩肉雖然被曬得通紅,但看著就讓人心疼。
若是一般人,早就心生憐憫了。
但悟空是誰?
火眼金睛一閃,便看見這孩子頭頂那一團沖天的火紅妖氣,濃烈得幾乎要化作實質。
“嘿嘿,好大侄子,這戲演得不錯。”
悟空心里冷笑,轉身跑回來,對玄奘擠眉弄眼。
“師父,前面沒啥事,就一頑童在樹上蕩秋千呢,咱們別理他,趕路要緊。”
“蕩秋千?”八戒一聽來了勁:“這大熱天的,誰家孩子這么想不開蕩秋千?喊的那是救命吧?猴哥你是不是見死不救?”
玄奘卻擺了擺手,打斷了徒弟們的爭執。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拍了拍袈裟上的灰塵。
“悟空,出家人慈悲為懷。”
玄奘語重心長地說道,“既然有人喊救命,那是緣分!更何況……”
“更何況,這不是普通的孩子!這是咱們的一場造化。”
“造化?”悟空不解。
這紅孩兒除了會噴幾口火,還能有什么造化?難道師父想把他收了當…食材?
玄奘沒有解釋。
他已經能感覺到那孩子身上那股躁動不安的三昧真火本源!對現在的他來說,是大補!
“走,八戒,去把那孩子請下來。”
八戒雖然不明所以,但既然師父發話了,還有可能是寶貝,那必須得積極。
他屁顛屁顛地跑過去,看到那被吊著的孩子,眼睛都直了。
“喲,好俊的小郎君!這一身肉長得,跟我也差不多了。”
那紅孩兒正吊得不耐煩,見了個豬頭過來,心里一陣嫌棄,但臉上還得裝出一副可憐相。
“長老……救救我……一伙強盜把我家搶了,把我吊在這里……我想媽媽……”
八戒被這一聲“長老”叫得骨頭都酥了。
“好孩子,別哭別哭!豬叔叔這就放你下來!”
他剛要動手解繩子,身后傳來玄奘淡淡的聲音。
“慢著。”
玄奘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樹下,他并沒有立刻讓八戒解繩子,而是饒有興致地打量著。
紅孩兒偷偷瞄了一眼這個傳說中的唐僧。
好強壯的和尚!
雖然皮膚白凈,但那袈裟下的肌肉線條若隱若現,呼吸之間隱隱有風雷之聲。
這不像是個吃素念經的,倒像是個練家子。
不過沒關系,只要他敢靠近,只要他動了惻隱之心……
“孩子。”
玄奘露出一個無比燦爛、甚至可以說有些“核善”的微笑。
“我看你這繩子系得挺藝術啊!這是吊龜扣吧?一般強盜可不會系這么精細的活!你自己系的?”
紅孩兒心里一驚。
這和尚關注點怎么這么偏?
“不…不是…是強盜。”
“強盜把你吊在這兒,沒把你衣服扒光?這紅肚兜看著可是上好的蘇杭云錦,值不少錢呢。”
玄奘伸手摸了摸那肚兜的料子,嘖嘖稱奇:“而且這皮膚,在這大太陽底下曬了這么久,居然一點汗都沒出,反而也沒脫皮!看來你家里給你吃的伙食不錯,膠原蛋白挺足啊!”
紅孩兒的哭聲戛然而止。
這天沒法聊了!
這和尚是來救人的還是來找茬的?
“師父,你看這孩子都不哭了,是不是嚇傻了?”八戒還在那兒憨憨地問。
玄奘沒有理會八戒,而是突然湊近了紅孩兒的臉,近到幾乎鼻尖碰鼻尖。
紅孩兒能清晰地感受到這和尚身上那股壓迫感。
“孩子,想吃唐僧肉嗎?”
一句輕飄飄的話,如驚雷般在紅孩兒耳邊炸響。
紅孩兒瞳孔驟縮。
暴露了!
既然如此,那就別演了!
“我想吃你個大頭鬼!”
紅孩兒雖然只有七八歲模樣,但那到底是修煉幾百年的妖王,反應極快。
就在玄奘湊得最近的那一瞬間,他猛地張開了嘴。
這不是要咬人。
一股無比熾熱、呈現出暗紅色的火焰,瞬間從他口鼻中噴涌而出!
那不是凡火,也不是煉丹火,而是取自自身精血修煉的三昧真火!
哪怕是大羅金仙,要是沒防備被這一口噴在臉上,也得燒毀金身。
“去死吧臭和尚!”
火焰未到,那足以融金化鐵的熱浪已經先一步吞噬了玄奘那顆光溜溜的腦袋。
悟空大驚失色:“師父小心!”
這一下太突然了,而且距離太近了,哪怕是他也來不及救援。
八戒更是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媽呀,這下師父要變烤肉了!
然而。
預想中的慘叫并沒有傳來。
反而傳來了一聲雖然有些沉悶、但充滿驚喜的贊嘆。
“好火!”
漫天烈焰之中,玄奘不僅沒有后退,反而猛地張開了雙臂,身上的袈裟被吹得獵獵作響,但他卻迎著那股火流,一步未退。
他的金身瞬間被激發,皮膚表面流轉著琉璃般的光澤,在那恐怖的高溫炙烤下,發出“滋滋”的聲響,仿佛正在被鍛打的精鐵。
“熱度夠勁!純度夠高!這才叫地道!”
火焰包裹中的玄奘,雙目精光爆射,死死盯著一臉懵逼的紅孩兒!
“孩子,還有嗎?再來點!這點火,還不夠給我燙個頭的!”
紅孩兒徹底傻了!
這……這是什么怪物?
他在火里洗澡?他還嫌火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