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銘嘆了口氣，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旋即開口說道：

“其一，先說小羅，工作兢兢業業，從業第一次獨立接案子，順利完成委托人的委托，對律所來說是打了一次勝仗，也替律所賺了錢，被告找上門鬧事，這是屬于不可預測的個人行為，說句不好聽的，咱們做律師的，不講理的人渣還見得少嗎，但是，把3000萬的案子怪在一個打贏官司的律師身上……”

韓銘平靜一笑，毫不客氣的道：“說出去，別人該說我們方天誠是缺乏道德邏輯，還是管理層缺乏擔當，遇到問題就把責任往新人身上推？”

嘶！

此話一出，全場空氣一下子就冷了許多，眾人全都神色驚異的看向韓銘，一副不愧是你韓懟懟的表情，要知道他這話連彎都不繞，相當于正面扇秦山海的耳光，關鍵他這句‘管理層’一出口，豈不是連同戚主任也罵了？

果然，聽到這話的秦山海此時的臉陰沉的可怕，目光死死的釘在韓銘身上，不光如此，韓銘還感受到了另一道鋒利的目光。

戚蓉

戚主任之所以被稱為‘冷面師太’，不僅因為她雷厲風行，幾乎不近人情的處事風格，還因為她長得有幾分像95版《神雕》里的李莫愁嚴慧明，加上她40歲還沒結婚的大齡精英形象，這個不太友好的外號就在小圈子內流傳起來了。

“然后說第二點，關于安可的案子，我也恰好了解一些。”

韓銘此時說回正題，而秦山海聽到這話，卻是冷笑一聲，一副看戲的表情望著韓銘。

“首先我并不認為安可已經放棄了與方天誠的合作，相反，我倒認為趙總一定不會放棄我們的合作，具體……”

“閉嘴吧！”

沒等韓銘說完，秦山海就直接打斷了韓銘的話，他舉著手一臉認真看向戚蓉：“戚主任，這就是為什么我不贊同在大會上討論律所的重點案件，這種級別的案子應該只能是合伙人級別參與討論，不然讓一些千萬級別案子都沒接觸過的菜鳥律師發表言論，這不是純粹浪費大家的時間嗎？”

說完，他看向韓銘，兩手一攤表情虛偽的道：“抱歉，沒有針對你韓大律的意思，只不過這種大案，確實跟你也無關，你說對吧。”

就在這時候，坐在正首的戚主任終于開口，她雙手抱胸用審視的目光看著韓銘：“韓律師，把你的話說完。”

“戚主任……”

“讓他說。”戚蓉面容平靜，沒人再敢反駁。

“OK。”

韓銘微微一笑，直接無視了秦山海那鐵青的目光，開口說道

“在京海，數字文化版權領域最有經驗和資歷的除了我們方天誠就只有中倫，安可這次跟我們關于這個案子各方面都已經談妥，唯獨就是代理費的問題一直在磋商。”

“而中倫那邊安可指名要的黃思明手頭上正拿著NCS的案子，雖然NCS和安可的《天堂》不存在糾紛和牽扯，卻在游戲市場存在直接競爭關系，同時代理兩個商業對手的敏感案件，如何保障利益沖突審查的合規性？趙總作為安可的決策者，不可能忽視這一風險，由此可以看出來，中倫的選項只是趙總談判策略的煙霧彈，這一點其實從他們行程最后一天來我們方天誠就能看出來。”

韓銘語氣平淡，不急不緩的說道

“至于因為一個上門鬧事就判斷我們律所不專業那簡直是無稽之談，安可十幾億產值的集團，他們的老板怎么可能這么輕率，至于代理費，3000萬在之前對于安可來說可能是個小數字，但我了解到，因為《天堂》的重資投入，加上這起版權侵權案導致他們的上市計劃一推再推，大量流動資金被套牢，安可的財政肯定陷入壓力，所以趙總做出這個姿態，無非就是商人的面具，演戲罷了，目的就是還是為了價格。”

“噢？”秦山海聽完冷笑一聲：“照你這么說，鴨子不光沒跑，還要飛回來？”

“當然。”

韓銘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旋即往桌上一放：“我沒猜錯的話，他們從上午到現在，肯定會擺出一副看似無所謂的姿態，其實是在等我們主動下臺階聯系，但安可很著急，比起他對手，他們更被動，所以我認為在今天下班之前，安可就會主動聯系我們。”

此話一出，會議室內無數人立刻用奇異又復雜的目光看著韓銘，同事們很不解，明明他前面的分析多少還是有理有據能看出專業水平，在這樣的場合也算是應對了戚主任的質詢了。

可誰也沒想到，他最后居然會下一個近乎詭異的判斷，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挖坑嗎？

噗嗤……

秦山海實在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他連連擺手，調整風度

“不好意思，失態了，哎，韓大律啊，你真是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京法的含金量，不錯不錯，下班之前是吧？”

他看了看手上的藍氣球手表，然后朝著韓銘示意了一下：“還有3分鐘下班，這樣，要是安可給我們打電話，那我以后名字讓你倒著念吧。”

“或者……”

他一臉笑意的掃過眾人最后落在韓銘身上，戲謔的道：

“你現在給趙總打個電話，讓他給你韓律師一個面子？”

會議室內，零零散散的響起一陣尷尬的笑聲。

戚蓉手指在桌上有節奏的敲擊著，目光銳利的審視著韓銘：“韓律師，你這個判斷是嚴謹的，還是推測性的？”

“當然是嚴謹的。”

韓銘聳了聳肩：“不然我們就下班了，明天又是周末，要是我可不會那種耐心。”

“所以你不是老板啊……哈哈哈哈”

秦山海笑得前仰后合，眼淚都快笑出來了：“韓銘啊韓銘，我真是好奇，難道你忘了考律師執照的第一課，就是不能……”

嘟。

嘟。

秦山海的話還沒說完，一道手機震動的聲音忽然響起，霎時，會議室內瞬間安靜了下來。

秦山海的笑容也緩緩凝固在臉上，因為他看到，聲音是從戚主任那個方向傳來的。

戚蓉此刻看到面前桌上亮起的手機屏幕，眉頭緊皺，看向韓銘的目光中帶著幾分疑惑，像是思考了什么，旋即，她伸手接起電話

“你好，趙總。”

‘趙總’兩個字一出，會議室里頓時響起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所有人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紛紛看向韓銘，神色無比震驚。

秦山海更是一臉難以置信，這一刻他的世界觀仿佛都崩碎了，他看著遠處坐在角落的韓銘，嘴巴一張一合，想說什么卻說不出來，仿佛蝦線被人扯了。

“主任，咱們可以……”

韓銘微笑起身，低聲朝戚蓉示意了下，戚蓉此刻一邊通話一邊神色復雜的看了看韓銘，擺了擺手示意散會。

“下周見，海山秦律師。”

韓銘毫不客氣的朝秦山海甩了一句，隨后在其爆發之前，瀟灑離去。

‘海山秦’律師？

一時間會議室內眾人無不忍俊不禁，幾個京法杭法畢業的同事更是露出一副解氣的笑意，唯獨坐在位置上的秦山海此刻直接紅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