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郭昌近兩年來開除的員工都找了一遍,然后正面找他問罪???!!”
“你不是告訴我是先找他好好約談一下嗎?”
咖啡廳里,嚴莉的嘴巴有些合不攏了,她看著對面正在給咖啡加糖的韓銘,神色有些錯愕,怎么之前她正在律所沒有注意到這個人的行事作風這么火爆呢?
“是這樣,韓律找到的這些人提供了大量不利于郭昌的信息,包括收受商業賄賂,違規放貸,泄露企業機密數據等等,而在工作上,除了對員工的職場霸凌,居然還存在對女性的猥褻!”
馮小云一臉激動的道:“嚴律,這個郭昌簡直就是墻倒眾人推,你都不知道我們扒出來多少料。”
何瑾聽到這些頓時才神色驚訝的說道:
“噢,所以這家伙才被警察帶走,看來這問題比預期的要嚴重啊!”
“那都這樣了,他為什么還愿意簽下保密協議?”嚴莉疑惑道。
“因為我代表天洲集團向他發出了警告,如果他不簽,會馬上啟動對他之前收受賄賂,泄露機密數據等行為展開調查,一旦查出,將會以商業犯罪的名義對他進行起訴。”
韓銘平靜的說道:“到時候,他需要承擔的指控,就不只是目前的猥褻罪了,而這種情況下,他手里面任何的牌都會失去意義。”
嚴莉目光疑惑的審視著韓銘:
“你沒有接觸過郭昌,怎么就會知道他身上會有這么多問題。”
韓銘放下咖啡勺,淺淺的喝了一口,說道:“因為我發現在盈誠啟動重組的前一個月,天齊金融信貸部有一大批人被強制辭退,而辭退他們的,正是郭昌。”
“你是覺得,郭昌是提前得到消息,為了自保,所以提前解雇人?”
“不,恰恰相反,那批人是郭昌的心腹,跟了他很久,這批辭退他們不僅獲得了賠償,而且還提前找到了下家,所以郭昌是早有預謀。”
韓銘淡淡說道:“而我找的人,是之前被郭昌辭退的。”
“為什么?”
“因為郭昌學歷不高,做高利貸起家,一個對風控一竅不通的人卻能夠進入信貸部,這背后的人際江湖暫且不談,這種人想要爬起來,要么很會籠絡人心搞派系,要么就是手段陰狠養派系,只要側面打聽一下,就知道,他屬于后者。”
“所以我們聯系近兩年來被郭昌‘搞’走的人,特別是其中資歷和能力都比較強的中層管理,這些人……普遍對郭昌的評價不高。”
嚴莉饒有興致的看著韓銘,疑惑道
“可是,這些人都已經離職了,怎么可能無端的指控郭昌呢,沒人會冒這個險吧?”
“沒有說他們愿意當面指控郭昌啊……”韓銘笑了笑:
“當然,除了那位被郭昌猥褻過的女員工之外。”
他平靜說道:
“金融行業這兩年工作競爭難度不小,加上這些人本就是被郭昌搞走的,他們有怨,并不是對公司不滿,但礙于郭昌有靠山只能忍氣吞聲,現在郭昌的靠山沒了,自己也要垮臺。”
“在職場中有一個非常有意思的規律,熱衷內部傾軋的人,往往缺乏實干能力卻信奉權術操作擺弄歪門邪道,而這樣的人最喜歡的,就是針對那些比他們有能力有才干但不愿意與之為伍的人,所以被他們搞走的,往往會是那些核心骨干,最后留下一堆趨炎附勢之徒。”
“而天齊這邊重組本就需要人才,所以我臨時征求了晏董的意見,向這些人提出加薪原職返聘的邀請,有了這樣的機會,他們還是愿意跟我多聊一下的。”
嚴莉聞言眼睛一亮:
“所以并沒有事實指控,你只是通過側面了解到他的一些黑料,然后震懾他?”
韓銘點了點頭:“即便我們給高薪利益,那些員工也不會愿意參與到這些事情中來,這個社會,人都是趨利避害的,但這對于郭昌也是同樣的。”
他話鋒一轉,目色平靜的道
“我反復看了你們昨天和他的溝通回放,這個人收入不菲,都已經是總經理的職位了,但兩三句話就發怒,說明他城府不深,一開口就表示等著被辭退,他的靠山已經倒了大半年了,他卻強撐著不走就是因為手上有牌,等我們主動向他開出價碼,說明這個人自負又貪婪。”
“但我注意到一個細節,談話的過程中他做了三次縮袖口的動作,這個動作是為了掩蓋他那塊119萬的百達翡麗Nautilus,他不敢展露自己的財富,說明他只是表面鎮定,暗中心虛,他沒有十足的把握,因為他知道他做的任何暗示和威脅都可能在我們律師的眼里涉及違法,他很謹慎,也很著急,特別是看著我們律所接替了盈誠并迅速的協助集團開展重組工作后,他更著急了。”
“所以,我并沒有跟他談判,而是以審查的姿態跟他正面溝通,轉守為攻,結果才不到半個小時……他就求饒了。”
說是不到半個小時,但在韓銘的眼里,已經和郭昌正面對峙了3次,他調整了各種語言切入點,很快就摸透了這家伙的心理崩潰線。
其實即便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韓銘也有很大的把握可以拿下他,因為從孫璐璐那里獲取的資料來看,這種人他對付起來并不困難。
而他使用了幾次預知未來也是想鍛煉一下自己進行沖突談判的能力,減少一些意外情況的發生。
另外,他還暗中察覺到了一個有意思的線索,那就是郭昌似乎和劉啟剛存在一些私下的接觸,如果按照不好的設想來看,這個雷,就是天洲內部故意留下來用來給方天誠制造一些麻煩的,更直觀的來說,是針對晏靜的。
不過這些,他也只是簡單猜測,并沒有拿出來說。
“精彩!”
嚴莉眼神驚艷的看著韓銘,神色熱切的道:
“之前所里一直流傳說你處理民事糾紛特別在行,言辭犀利,沒想到你的手段還挺硬,太厲害了,韓律師,我對你刮目相看。”
贊賞的話語中,嚴莉省卻了其中晏靜對韓銘提供的支持,因為在她看來,韓銘能有這種果斷處置的決心,才是最關鍵的,一切外力都只是順勢下的協同,代表了他對于局勢的審視是非常成功的。
此時,嚴莉看向韓銘的目光發生了微妙的改變,最開始她還本著圓滑處世的心態奉承一下他,但現在,她卻不得不用敬佩的目光來審視他。
甚至她開始覺得,英勇救人又頗具專業能力的韓銘,好像不用扯上天洲、晏靜的標簽,也是一個魅力十足的人。
“不過,那位劉總好像對這個結果,并不是特別滿意。”
何瑾此時一臉悻悻看向眾人:“難道是我的錯覺?”
“并不是。”
嚴莉搖了搖頭,分析的說道:“我也不好說,不過,這件事應該沒那么簡單,可能涉及到一些天洲內部的人事斗爭吧,具體就跟我們沒關系了,既然把這個委托完成了,咱們也算是打好了第一仗。”
說完,她對韓銘說道:“韓律,周五戚主任定了餐廳,要開個慶功會,你也一起去。”
“慶功會?”韓銘有些莫名:“這怎么就慶功了?”
“安可的案子還有天洲,兩樁大合同都跟你有關,別謙虛了,一起去。”
“安可的可跟我沒關系,會議上我和秦律只是相互開個玩笑,論功勞落不到我頭上。”
韓銘說道:“但既然是戚主任做東,那我也沒有拒絕的理由啊。”
“那不就得了。”眾人笑笑。
之前戚蓉說要請他吃飯,沒想到直接開了個慶功會,老板出手就是豪氣。
……
“晏董,那個郭昌被韓律師清除掉了。”
黑色的邁巴赫在車流中疾馳,晏靜坐在后座,目光微垂,審視著手中的一張深藍色的邀請函。
邀請函上,金色的特洛伊標志在閱讀燈的光線下散發出尖銳的輝光。
她一邊聽著金秘書匯報天齊金融那邊的事務,手指緩緩的在那標志上摩挲,眼中似有難以察覺的凝重一閃而過。
“劉董對此事很不高興,說是這種事情暴露出來,可能會影響公司的風評。”
“不用理會。”
晏靜聲色冷然:“這個韓銘,確實是個人才。”
“他的做派和別的律師完全不一樣,感覺有點……”金秘書頓了頓,看著后視鏡中晏靜抬目,說道:“不拘一格。”
晏靜淡淡一笑:“講規矩只能給獎狀,論生死才能定勝負。”
“我喜歡這個人,多多也喜歡,幫我和他約個晚餐,就明天吧。”
“地點是定在?”
她收起那張邀請函,目光掃向窗外紛擾的夜幕,盈盈一笑。
“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