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洲的法律業務不一直是在和盈誠合作嗎,去年一年就超過4000萬,是盈誠的大客戶,怎么天洲忽然要更換合作團隊?”
華天大廈20樓,方天誠會議室內,幾位律所的高級合伙人正在熱切討論。
“我接觸過一些天洲的案子,幾乎涉及到民事,經濟,行政各種類型,連刑事都有,大客戶風險也大,盈誠去年走了兩個王牌,說不定就是吃不下了。”一個面容精致的女合伙人嚴莉說道。
“刑事案?”有人問道。
“沒錯,去年的611案,吳豐河生態園工地的水泥埋尸事件,當時承建方京科建筑就是天洲所屬的子公司,這個案子牽扯出了天洲高層一批人,差點打成黑惡性質。”
“那是夠麻煩的。”
“不管怎么說,天洲這種大客戶主動找上門那肯定是有利無弊,盈誠都能接,咱們方天誠就更沒問題。”秦山海靠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眉頭攢著:“我不明白的是,對方為什么要指定韓銘為首席顧問代表?”
說完,眾人目光齊刷刷看向他,昨天他和韓銘的嘴仗還歷歷在目,這時候聽起來,頓時讓人感覺他這是話中有話。
在察覺到話語不妥后,秦山海立刻坐正起來朝眾人認真解釋道
“我這話的意思不是因為我跟韓銘有嫌隙,這事得先說清楚。”
“好,我承認韓銘確實有兩把刷子,三十歲出頭評上高律,各類案子從無敗績,算得上王牌精英。”
“可這樣的精英咱們方天誠至少能數出20個人來,論資歷就更不用說了,他經手的案子最大的無非就是一個不到千萬級別的麗茲,更何況他只專攻民事訴訟板塊,天洲這么大的案子,就像嚴律剛剛也提到了,連刑事都能涉及到,他一個韓銘怎么掛得上首席?”
“可這是客戶要求。”女合伙人嚴莉攤了攤手:“難道我們拒絕對方,還是告訴客戶,韓銘的資歷不行,總不可能貶低自己人吧?”
秦山海雙手一抬朗聲說道:“我們完全可以從專業的評估角度給到天洲一份方案啊。”
“而且我也是替咱們律所著想,退一萬步來說,如果讓韓銘頂上,要是出了岔子,那不也是砸了我們律所的招牌嗎,我們作為專業機構,是要替客戶解決問題,而不是客戶怎么點菜我們就怎么上菜,我們又不是銷售。”
“我覺得秦律的分析不無道理。”另外一名合伙人此時表示了贊同。
“嗯,確實。”
“我也贊同。”
一時間,好幾個合伙人也都點了點頭,看到獲得了大多數的認可,秦山海舒了口氣,但還是把最后的話語權交給戚蓉。
戚蓉站在落地窗邊轉過身來:“我已經給韓銘打過電話了,在回復天洲之前,有必要和他討論一下。”
“戚主任,我覺得吧,其實沒這個必要。”
秦山海一臉無奈的笑了笑:“這聽起來就像是要批斗他一樣,不如給人家留個面子。”
“秦律。”
戚蓉目光似笑非笑的盯著他說道:“你做律師也十幾年了吧?”
“啊?”秦山海臉色一滯。
“我問你,你覺得我們律所四百多個律師,天洲為什么只點了一個名字?”戚蓉平靜問道。
其他幾名合伙人此時都沒有應聲,秦山海臉色一變,也沉默的坐了下來。
他們都不是傻子,那么大的一個集團項目忽然找上門來,還指定一個人,那說明這之間必定是有關聯的。
“那戚主任,你覺得……”
戚蓉抬手打斷了其他人的話,思忖著說道:“我知道,秦律師剛才分析不是沒有道理的,不過這種情況我認為先需要清楚天洲國際的訴求以及韓律師的想法,這樣吧,今天是周末,這個合作目前也還在磋商的階段,大家先散了,等會兒我先和韓律師聊一聊,具體的,我們周一再商討。”
眾人點頭同意,散會后,戚蓉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燒了水拿出茶葉泡了一壺茶,沒過幾分鐘,韓銘就到了。
“進來吧。”
韓銘推門而入,看到戚蓉泡了茶特意一個人等他,頗感意外。
他瞳仁一凝,一道時光氣息從他眉心流淌,瞬間,神情便平靜了下來。
晏靜找他做律師顧問團的首席代表律師,這顯然是高看他了,同時他也明白,這可能不僅僅只是晏靜為了向他表示謝意的橄欖枝。
那樁預謀車禍晏靜肯定已經開始在調查,正常來說,在這個時候是不會換掉熟悉的律師團隊的,因為一個新的律師團隊要接手天洲國際需要不少的時間交接。
所以在這個時候換律師團隊,說明晏靜根本不是動用法律力量在調查這樁事故案子,而是其他手段。
那么把韓銘安排過去,這其中的意味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往好的想,晏靜就是單純的想感謝韓銘,或許還考慮到了一些韓銘對這起事件的現場了解。
但往壞的想,在找出幕后兇手之前,他韓銘也是嫌疑人之一。
韓銘不得不這么想,因為他不認為一個百億集團的掌門人,會因為單純的感激,就把集團法律板塊的重擔交給一個資歷普通的‘恩人’身上。
如果只是感激,像她之前那樣送錢還更為直接,或者哪怕將天洲旗下一些中等體量的案子交給他也能說得過去。
想明白這一點,韓銘推開了辦公室的玻璃門。
“戚主任。”
“吃飯了嗎?”戚蓉笑著走過來:“不會打擾你周末的約會吧。”
“如果是在相親的話,我得非常感謝你的電話把我救了過來。”韓銘說道。
戚蓉聞言意外一笑,示意韓銘落座并說道:“工作再忙情感方面也不能忽略,而且你條件這么好,按理說應該不缺女孩子喜歡才對,怎么會去相親呢?”
韓銘坐在茶臺前,嘆了口氣道:“父母在這一點上比較著急,不過我覺得,人不應該給自己這么大壓力。”
“你認為婚姻是壓力?”戚蓉隨口問道。
韓銘搖了搖頭:“我只是認為,不應該把這些「人生事項」看做是「人生任務」。”
戚蓉倒茶的動作微微一頓,韓銘的話似乎點到了她的心里,讓她本來理智保持的事業姿態一下子有些恍惚。
她看向韓銘,像是見到了知音一般
“沒想到你對婚姻的看法這么成熟。”
“這就是佛系的好處。”韓銘拿起茶喝了一口:“生死只是起點和終點,過程中的事情都是人生體驗,用這樣的視角去看,或許沒那么焦慮。”
戚蓉點了點頭,頗為認可:“其實我跟你一樣,一直有婚姻的壓力,不過這個年紀了,父母已經放棄,所以也不催了。”
韓銘聞言微微一笑:
“那可能是因為他們預設了婚姻是達到某個年齡段的必需品,卻忽略了,這個年齡段是女人心智和人格最強大的時候,可以自己定義更美的人生。”
戚蓉聞言很是意外的看著韓銘,她知道韓銘的嘴很厲害,卻頭一回發現居然這么厲害,一時間讓她都有些說不上話來。
這話明顯是在拍馬屁,甚至還帶著某種不知分寸的撩撥,但戚蓉卻一點也不反感。
相反,她竟感覺韓銘是非常真誠的說出這樣一句話,讓她耳目一新。
一直以來,戚蓉都是職場精英領袖的形象,她從助理律師做到今天,用幾乎無休止的工作歷練自己,讓自己幾乎成為一個鐵人。
戚蓉欣賞這樣的自己,她認為女人最自信的,是學識,是能力,是財富,是處事不驚的優雅。
即便她容貌不俗,身材傲人,卻從來不會刻意展示,她的服裝都是精致嚴肅的職場服裝,她的妝容一絲不茍。
即便是有‘冷面師太’這樣帶有諷刺意味的標簽,她也認為這是對她風格的肯定,單身和年齡并不是她的軟肋。
正因為如此,戚蓉在業界廣受好評,她也享受這種財富和尊重在一個女人身上平衡的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