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最大的威脅,已然拔除。
陳默與王猛已沖上樓去解決那些殘余的蝠翼鳥,他們的呼喝與戰斗聲從對講機中斷續傳來。
其他四名隊友實力大漲后,應對剩下的零星小怪更是游刃有余。
對講機里,時不時傳來王猛粗豪的大笑,還有他甕聲甕氣的“陳默你這箭真準!”之類的驚呼。
血月第五夜的攻勢,比第四夜更為兇猛。
但1棟這支六人小隊,應對起來卻比昨晚顯得更從容,甚至……更有效率。
這尊帶來死亡與瘋狂的血月神龕,在前幾日固然給予他們沉重打擊,卻也像一座最殘酷的熔爐,逼迫、催化著他們快速蛻變。
相比于小區內其他樓棟的人在血月完全升起后只能緊閉門戶、祈禱怪物不要破門的惶恐。
1棟的這六人,在林杭與許進的引領下,自身的進化速度,竟隱隱追上了血月生物提升的步伐。
這份來之不易的優勢,以及今夜酣暢淋漓的聯手抗敵,讓一絲勝利的實感,悄然爬上每個人的心頭。
就在這絲輕松感剛剛在林杭心頭漾開的剎那——
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
一股無法言喻的、冰徹骨髓的恐懼,毫無征兆地攥緊了他的心臟,幾乎讓他窒息。
這不是面對強大敵人的戰栗,而是一種更低等生物,被來自食物鏈頂端、甚至維度之外的存在偶然瞥見時,源自生命本能的絕對戰栗。
林杭的「超感」瘋狂運轉,試圖捕捉危險的來源。
但反饋回來的并非具體的圖像或聲音,而是一片純粹的、令人靈魂凍結的“空無”。
這“空無”并非虛無,更像是一種吞噬一切感知、情緒乃至存在感的絕對漠然。
它正從遙遠的北方——那片在地圖上被蒼白霧氣永恒籠罩的區域——彌漫過來,并精準地鎖定在了1棟,尤其……是他所在的這片區域。
“許爺爺!”林杭的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有東西……在‘看’我們。”
“好遙遠……卻濃烈到讓人心寒的‘氣’。”許進的聲音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這東西不對勁,我們得趕緊回屋,準備動用神龕的「獻祭」能力!”
兩人對視一眼,瞬間達成共識。
他們想動,卻發現身體如同灌了鉛,在那無形威壓的籠罩下,連抬腳都變得異常艱難,只能極其緩慢地挪動腳步。
僅僅是“注視”,便已如此。
幾秒之后,異變再起!
高懸于天際的血月,在林杭驟然抬起的視線中,猛然間紅光大盛!
那并非普通的明亮,而是一種暴戾、尖銳、充滿排斥與警告意味的猩紅光芒。
紅光似劍,直直“刺”向了北方那股無形威壓的核心!
緊接著,林杭的「超感」仿佛“聽”到了兩聲無聲的、超越聽覺范疇的轟鳴。
一聲,源自北方深處,冰冷、漠然,帶著一絲被打擾的不悅與……某種難以言喻的審視,隨后迅速收斂、遠離。
另一聲,則仿佛來自頭頂的血月本身,瘋狂、囂烈,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宣示主權般的警告。
兩股無法理解、無法測量的龐大力量,在常人甚至普通覺醒者根本無法感知的層面,發生了短暫而激烈的碰撞與角力。
僅僅一瞬之后。
血月那暴烈的光芒如同潮水般退去,恢復了往常那種詭異而恒定的柔和猩紅。
而那股讓林杭靈魂凍結、讓許進汗毛倒豎的北方威壓,也如同從未出現過的幻覺,徹底消散在寒冷的夜風中。
“呼……嗬……”林杭大口喘著氣,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葉,帶來些許真實感。
后背的衣物早已被冷汗浸透。
許進也緩緩松開了手,臉色依舊凝重如鐵,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北方漆黑的夜空。
“血月……它‘趕走’了那東西?”他的語氣充滿了難以置信。
“……看起來是。”林杭抬起頭,望向那輪似乎亙古不變的血月,心頭的寒意卻并未完全消退,反而沉淀下來,化作一種更深沉的警惕。
“但感覺……又不僅僅是‘趕走’。”
剛才那短暫到近乎錯覺的一幕,從林杭的視角和感知里,更像是兩種他無法理解的、截然不同的“意志”或“規則”,因為某種他現在還無法洞悉的原因,在這里發生了瞬間的摩擦與對峙。
而他有一種隱隱的直覺——自己,就是引發這次對峙的“原因”的一部分……
無數猜想如同沸騰的氣泡,在他腦海中翻涌。
最先躍然而出的,便是血月神龕,以及地圖上標識的、位于北方迷霧之地深處、那個圖案扭曲不清的第二個神龕點。
既然是神龕,其背后必然存在著對應的規則,乃至……可以稱之為“神靈”的意志。
他不知道許進是否能像自己一樣,相對清晰地“感受”到那兩種強大規則的碰撞細節。
但很顯然,它們所代表的,應該就是不同神龕背后迥異的力量。
坤輿世界……
1層……
1086區域……
林杭默默咀嚼這些信息。
這些神龕背后的存在,是在圈養著什么?是在篩選信徒?還是在彼此競爭、劃定疆域?
林杭不喜歡這種被置于未知棋局的感覺,更厭惡這種身不由己、如同螻蟻般的無力感。
這種無力感,瞬間沖淡了方才擊退強敵、清理戰場的所有喜悅。
還好,那令人絕望的對峙并未延伸為實質的攻擊。
不過,這也如同一盆冰水,瞬間澆醒了林杭。
在這個陌生的、危機四伏的世界,在徹底熟悉至少是1層世界的運行規則之前,真的一刻都不能放松警惕。
而此時,對講機里傳來了陳默的聲音:“你們那邊……剛才有突然覺得特別冷了幾秒嗎?我的蝠翼鳥幼崽剛才表現得很不安。”
“冷?沒有啊!老子現在渾身冒火,熱血沸騰!來吧,還有沒有惡鳥!跟你王猛爺爺正面對決!”王猛顯然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小韓和周教授也相繼回應,表示并未感覺到明顯的異常溫度變化。
許進拿起對講機,聲音已經恢復了平時的沉穩,甚至帶上了幾分輕松:“沒有,一切正常。我和小林這邊已經清完,現在上樓,準備和你們一起把最后的殘局收拾掉。”
說完,他關掉對講機,看向林杭,眼神里的沉重并未減少半分。
“這件事,”許進的聲音壓得很低,“還是先別讓他們幾個知道了,知道太多,除了讓他們心里發慌,沒別的好處。”
林杭鄭重點頭。
親身經歷了剛才那超越理解、近乎規則層面的“注視”與碰撞,他深知有些真相,在缺乏足夠力量和認知去應對時,知道遠不如不知道。
無知,有時也是一種保護。
許進望著那輪血月,眼神有些悠遠。
“小林啊,”他緩緩開口,語氣里帶著一種過來人的感慨,“這讓我想起以前在戰場上的一些事兒。”
“那時候,我們在一片丘陵地帶跟敵人周旋。頭頂有敵人的偵察機時不時飛過,就像這血月,你得時刻防著它扔下點什么要命的東西。”
“腳下呢,是不知道埋了多少地雷的爛泥地,每一步都得探實在了,一個小心,就‘轟’的一聲。”
他頓了頓,目光重新聚焦,變得銳利而清醒。
“記住,我們現在,就還在‘血雨’下面。”
“有些‘注視’……未必來自你眼前看得見的地面。”
“路還長,每一步,都得小心腳下的影子,也別忘了……頭頂的光,到底是從哪兒照下來的。”
“更別忘了,要隨時保持警惕。活下來,比什么都強。”
林杭默默聽著,將這些話牢牢記在心里。
這穿越過來的世界,在某種程度上,跟戰場也沒區別了。
兩人不再多言,迅速加入最后的清理工作。
實力明顯高出其他四人一截的他們一旦加入,效率陡增。
短短幾分鐘,所有殘余的血月生物被徹底肅清。
“呦吼!又到了最激動人心的撿尸環節!”王猛揮舞著他的綠色戰錘,臉上的興奮幾乎要溢出來,“今晚可得多來幾只‘懷孕’的,讓咱們也富裕一把!”
他瞥見安靜立在陳默肩頭的小蝠翼鳥,咧嘴笑道:“陳默你這小鳥越看越乖,老子也要弄一只,跟我家那傻鸚鵡做個伴,教它說點好聽的!”
“嘿嘿,昨晚我跟陳默倆人才摸出兩張白卡,今天我老王一個人就爆了兩張!這手感,熱得發燙!”
“快快快,咱們趕緊把這些尸體扔遠點,別臭在家里,然后一起回去分卡!我已經等不及了!”
王猛顯然處于極度亢奮的狀態,比昨晚戰勝后還要興奮幾分,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
一旁的許進見狀,臉上露出幾分了然的笑意,對林杭低聲道:“第一次使用神龕,成功扛過來之后,精神會比較亢奮,算是后遺癥的一種。過一兩天,適應了就好了。”
他搖了搖頭,自嘲般補充:“老頭子我前幾天剛用的時候,大家不也都說我說話神神叨叨、笑得怪瘆人的嘛。”
林杭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他現在還清晰記得穿越后第一次正式見到許進時的場景——老人拖著半具血肉模糊的怪物殘骸,臉上帶著那種混合著疲憊、興奮與某種深意的古怪笑容,說著“年輕人亂跑,把自己尸體扔樓梯間”的話……
那畫面,確實印象深刻。
林杭忽然想到。
血月帶來的這種“癲狂影響”,會不會就是它本身核心力量的某種體現?
癲狂,狂暴,囂烈,充滿侵略性。
那么,剛才北方那股帶來死寂、冰冷、以及源自靈魂戰栗感的力量,其核心又會是什么呢?
是終結?是湮滅?還是永恒的寂靜?
‘如果將來真的去到北部迷霧區域,夜晚……還能看到這輪紅月嗎?還是會被永恒的蒼白霧氣徹底遮蔽?’林杭的腦海里不禁閃過這樣一個細節。
但他很快將這些紛亂的思緒壓下。
現在想這些還為時過早。
當務之急,是處理戰利品,鞏固現有的實力,一步一個腳印地活下去。
“走,回屋。”許進招呼一聲。
五分鐘后。
一樓雜物間內。
六人圍聚在中央空地處。
王猛依舊按捺不住興奮,率先開口,嗓門洪亮:“我,陳默,周教授,還有小韓這邊,已經整理好了!”
“我們四個人,一共得了十張白色卡片!其中有兩張,是摸尸來的寵物召喚卡!”
他的匯報簡單直接,充滿了收獲的喜悅。
林杭接口道:“我和許爺爺這邊,收獲是三張藍色卡片,一張綠色卡片,還有四張白色卡片。”
“來,林杭!”王猛毫不猶豫,把手上的卡片都塞給了林杭,“這些卡都先交給你!”
“你是咱們團隊的卡牌管理者,腦子最清楚,分配最公平!”
“昨晚大家就很服氣,今天還按你的來!”
轉眼間,厚厚一疊共十八張卡片,匯集到了林杭手中。
冰冷的卡片觸感傳來,伴隨著眼前開始接連浮現的、只有他能看到的詳細提示信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