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硯出宮,命人把鮮魚送去梅府。
他想去揭穿梅晚螢裝病的事實,又怕見了面,梅晚螢會纏著他。
從中宮到宮門口,裴硯走了很長時間,也做好了決定。
若無要緊情況,他不會再去梅府。
管梅晚螢是不是裝病,讓她唱獨角戲去。
知道這招沒用,她自然就不折騰了。
至于下一次她會使什么招,裴硯不清楚。
他又不怕梅晚螢,見招拆招好了。
或者直接不理她。
待離了京城,便清凈了。
裴硯剛坐上馬車,便聽手下回稟,太子去了梅家。
“太子殿下登門過一次,今日是第二次。”衛訣補充道。
據梅府的人說,第一次梅姑娘托病,沒有見客。
這次要還拒絕,肯定會得罪太子殿下。
一個姑娘家,沒有父兄護著,如何對抗得了一國儲君?
千嬌百寵的貴女,因為父親離世,周遭危機四伏,想想也是可憐。
不怪梅姑娘扒拉著他們家殿下不放,肯定是心里沒有安全感,想要找個庇護。
梅姑娘與殿下青梅竹馬,她最信賴的人,當然就是殿下!
馬車里的人沒有回應,就在衛訣以為,梅晚螢只能自求多福時,冷漠無情的聲音響起。
“去將軍府。”
衛訣心說,果然如此。
梅姑娘能糾纏殿下這么多年,分明是他自己給人家機會。
不然他成天泡在軍營里,要么練兵,要么領兵打仗,要么處理公務,梅姑娘上哪兒糾纏他?
他是自己送上門的!
馬車調轉方向,往梅家而去。
駛過長街時,平穩的車廂突然失控。
馬夫呵斥:“不長眼的東西,竟敢沖撞貴人!”
馬車帶著宸王府的標志,低調樸素,但誰人不知宸王是當今圣上唯一的兒子。
這確實是貴人。
得罪不起的貴人!
薛云舒護著個小孩,大義凌然道:“就算是貴人,也不能當街縱馬,路邊這么多小孩,你不小心駕車,是想要他們的命嗎?”
馬夫啐了一口,“少胡言亂語!”
馬車走得好好的,這女子和孩子突然沖了出來,還倒打一耙,說他們縱馬傷人。
這人腦子有病吧!
“滾開!別擋路!”
薛云舒神色倔強,“你們差點傷了人,難道不該道歉?”
馬夫嗐了一聲,“哪來的瘋婆子,耽誤了我們主子的正事,你有幾個腦袋都不夠砍!”
薛云舒不讓,高聲道:“宸王殿下,您就這般縱容惡奴傷人?”
車窗開著一角,透過那條縫隙,薛云舒看到了男人驚為天人的側臉。
眉目英挺,鼻梁挺拔,臉部輪廓分明,當真是個俊俏郎君。
薛云舒心臟砰砰直跳,緊張得快暈過去。
她是定國公的女兒,在府里的處境卻很尷尬。
定國公年輕時叛逆,非要娶身份卑微的醫女為妻,家中長輩不同意,他便和醫女私奔了。
還在小山村里拜天地,結為了夫妻。
那醫女,就是薛云舒的親娘。
貧賤夫妻百事哀,沒熬過兩年,定國公就灰溜溜地回了京。
接受家里的安排,娶了高門千金。
在他走后,醫女懷了身孕,她沒去京城找定國公,自己把孩子生了下來。
薛云舒十歲的時候,親娘病重,要她拿著信物上京城尋親。
定國公對醫女有愧,他總覺得那是他的原配發妻。
聽說醫女為他郁郁而終,定國公的愧疚到達了極點。
他把薛云舒留了下來。
還扛著壓力,把她記在當家主母的名下,給了薛云舒嫡女的身份。
薛夫人嫁給定國公后,生了兩兒一女。
那是所有人都承認的嫡子嫡女,和薛云舒尷尬的處境完全不同。
這次皇后娘娘給宸王殿下選妃,府里的老太君做主,把她和嫡妹的畫像都送進了宮。
嫡妹名叫薛星瑤,比她小一歲,年十七,正是議親的年紀。
在薛云舒看來,這個妹妹呆板無趣,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只會琴棋書畫的貴女。
奈何薛星瑤的外家顯赫,哪怕她平平無奇,也被家族全心托舉。
和國公府來往的人家,想求娶的都是薛星瑤。
自己的母親輸給了薛星瑤的母親,薛云舒想,她一定要扳回這一局。
狠狠打那些看不起她的人的臉!
思來想去,薛云舒決定偶遇宸王,搶占先機!
她知道這么做很冒險,但富貴險中求。
就像她的親娘,出身鄉野,不也搭上了國公府的繼承人?
薛云舒緊緊地盯著馬車,心臟懸到了嗓子眼。
她期待著和裴硯見一面。
說一句話。
只要給他留一點印象,她勝出的可能性就大了。
如她所愿,裴硯的眼神掃了過來。
那雙深邃的眸子含著堅冰,冷得刺骨,帶著拒人千里的冷漠。
薛云舒被他看了一眼,心跳都快停滯,那是上位者才有的威嚴。
雙腳下意識后退,沒再擋路。
從始至終,男人一個字也沒說,馬車載著他遠離。
籠罩的威嚴消散,薛云舒終于恢復了喘息。
捂了捂臉。
一片滾燙。
要是能嫁給宸王殿下,她愿意折壽十年!
“娘,方才就是這個人推我!”
小孩告狀的聲音,拉回了薛云舒的思緒。
只見一長相兇悍的女人,撈起袖子朝她走來,惡狠狠地說:“敢推我兒子……”
狠話還沒說完,懷里丟進來了幾塊碎銀。
薛云舒眼神不屑,“不就是想訛人嗎,趕緊滾。”
有了銀子,婦人立馬喜笑顏開。
這錢可真好賺啊!
對薛云舒道:“要不您再推幾次,我絕不攔著!”
薛云舒神色鄙夷。
為了銀子,臉都不要了!
更加堅定了嫁進宸王府的決心,她要把榮華富貴抓在手里,如此,才能活得體面,有尊嚴!
沒理他們,薛云舒轉身進了首飾鋪子。
下次見面,她要好好打扮,給宸王殿下留個好印象!
留在原地的婦人,拉著兒子往回走,一邊走一邊嘀嘀咕咕。
“下次看到馬車,你就往地上一躺,說被馬車撞到了,讓他們賠錢。”
“娘,沖撞了貴人會被打死的!”男孩撇了撇嘴。
這可是京城。
丟一塊磚頭都能砸到幾個官。
去訛人家,這是要錢不要命!
婦人用力戳他的額頭,“你傻啊,挑面善的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