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的熱氣在卡座的暖光燈下裊裊升起。
“桐生君?”
長田彩香終于發現了,桐生和介的視線,雖然在看著前方,視線焦點卻不在自己身上。
她便伸出手在桐生和介的眼前晃了晃。
“別吵,讓我想一想?!?/p>
桐生和介不耐地呵斥了一句。
長田彩香立刻把手收了回去,但看向他的眼神中,眼波流轉。
她認為這不過是桐生和介在虛張聲勢,以此表達自己的怨氣罷了。
問題不大。
只要桐生君還是那個,會因為自己一句“想吃可麗餅”,就冒著大雨跑遍整個前橋市后買回來,自己卻淋成落湯雞的傻小子就好。
桐生和介也從她的反應中,意識到世界線收束計劃光幕,只有自己能看到。
那么,問題來到了,選哪一條世界線?
首先排除分叉一和二。
兩世為人,兩世為醫,桐生和介怎么也不可能選擇這兩條世界線就是了。
是,他是有著靈活的道德底線,但這其中并不包括醫德。
讓無辜的患者因為自己的失誤而承受痛苦,還要掩蓋真相,這種事情,長田彩香做得出來,他做不出來。
【分叉三:你的良知在作祟,貫徹醫德,如實舉報(獎勵:銀行存款增加10萬円)】
正常情況下,這就是他的做法。
這個獎勵,對目前經濟狀況頗為窘迫的他而言,無異于雪中送炭。
【分叉四:你睚眥必報,不僅要舉報她,在此之前,還要愚弄她一番(獎勵:克氏針固定術·完美)】
桐生和介是在相當于骨科的第一外科醫局里面當研修醫的。
這個技能,算是專業對口了。
克氏針固定,他在前世就已經掌握了,但只是一般水平。
從長遠來看的話,這個技能的價值,肯定不是10萬円可以相提并論的。
但問題就在于,要長遠來看才行。
在他決斷的時候……
長田彩香卻突然從對面的卡座上挪動身子出來,坐到了他的身側。
“桐生君,我知道讓你為難了。”
“我也知道,你還在因為水谷教授的事生我的氣……”
“但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了,只要你肯幫我這一次,我什么都愿意做?!?/p>
說到這里,長田彩香舔了舔自己的紅唇,然后眼中一汪春水地看向桐生和介。
“真的,什么都可以?!?/p>
“只要你肯幫我作證……今晚我可以去你的公寓。”
說完,她的臉頰便浮現出兩團不自然的紅暈。
她認為自己給出了足夠的誠意,桐生和介一直對自己抱有好感,這個條件,他沒有理由拒絕才是。
思考這種小事,交給下半身來做就好了。
而這時。
桐生和介也終于有了動作,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隨后低頭看向都快貼到自己身上來的長田彩香,他淡淡一笑,開口了:“可以?!?/p>
這個回答,讓長田彩香緊繃的身體瞬間松弛了下來。
太好了。
她在心中長舒了一口氣。
果然,桐生君還是和以前一樣啊。
雖然過程比預想的要曲折了一點,但結果是好的,只要度過這次危機,一切就都能回到正軌。
至于今晚……
就當是被狗咬了一口好了。
反正只要能保住工作,保住現在的生活,這根本算不了什么。
長田彩香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太謝謝你了,桐生君,我就知道你最好了?!?/p>
然而,桐生和介卻忽然搖了搖頭。
這讓長田彩香面上的表情一僵。
桐生和介低頭看著她,搖頭道:“長田小姐,一晚上可不夠呢。”
長田彩香心頭當即涌上一陣不快。
一晚上還不夠?
以前的桐生君,可從來不會討價還價的啊。
但她還是很快壓了下去,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那桐生君,想要多少晚?”
大不了,就當是被狗多咬了幾口。
桐生和介笑吟吟地看著她:“我要你做我的長期情人?!?/p>
長田彩香頓時愣了愣神。
沒聽錯吧?
情人?
他讓自己做他的長期情人?
這還是那個那個靦腆、甚至有些怯懦自卑的研修醫桐生和介嗎?
應該是她牢牢掌控著這段關系的主導權才對啊。
她可以施舍一點溫柔,也可以隨時收回,桐生和介則必須一直在原地等待。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反過來對她提出要求。
但她沒有發作。
理性戰勝了感性,大腦在快速地權衡著利弊。
如果拒絕,自己在醫院里的職業生涯可能會就此結束,十幾年的努力付諸東流,被迫回到那個自己拼了命才逃出來的鄉下老家。
而水谷助教授,在這種事情上,絕對不會為了自己去得罪醫院。
自己不過是對方三四個情人之一而已。
如果答應下來……
好像也不是不行?
桐生和介還是研修醫,工作繁忙且不規律,只要做好時間管理,那兩人的關系就幾乎不可能被水谷助教授發覺。
“好,我答應你。”
長田彩香深吸口氣,做出了最終的妥協。
就在她以為心底有一塊大石落地時——
桐生和介卻站了起來。
他從錢包里拿出一張千円紙幣放在桌上,然后拿起咖啡杯,將之壓在下面。
“對不起,長田前輩,剛才我是逗你玩的,請你不要放在心上?!?/p>
說著,桐生和介從卡座的內側起身。
“什么……?”
不明所以的長田彩香,下意識地向后縮了縮身體。
逗她玩的?
是不用她當情人了的意思嗎?
那太好了。
都不用被狗咬就可以解決這個事情了。
此時,桐生和介已經走出了卡座。
他附身下來,靠在長田彩香的耳旁,輕聲開口:“長田前輩,逗你玩的意思……”
“關于昨天的醫療事故,我會一五一十,把所有我看到的情況,都如實報告給院方的?!?/p>
“祝你好運。”
話音落下,他就直起身朝著門外走去。
等到他拉開了玻璃門,身影直接在夜色中消失不見后。
耳邊仍然在回蕩著“祝你好運”這句話的,長田彩香也終于醒悟過來,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
一陣巨大的羞辱感和被愚弄的憤怒,瞬間沖上了頭頂。
“桐生和介,混蛋!
長田彩香尖叫一聲,她氣急敗壞地抓起桌上的咖啡杯,狠狠地朝著門口的方向砸了過去。
砰——
咖啡杯被摔得粉碎,褐色的液體四下飛濺,一片狼藉。
餐館里的幾桌客人,紛紛回過頭來。
“看什么看!”
長田彩香咬牙切齒,怒罵了一句。
接著,她抓起自己的大衣和手袋,踩著高跟鞋,怒氣沖沖地就往外走。
還沒走兩步。
一名聞聲趕來的餐廳服務員攔住了她的去路:“這位客人,在您離開之前,需要先賠償這個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