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午時蕭令舟嫌她吵,姜虞就沒再說過話。
在學堂百無聊賴聽他講了一下午的課,她整個人都是無精打采的。
隨著散學鐘聲響起,她噌一下活了過來,瞬間又恢復了鮮活氣。
七名學生和蕭令舟道別后陸續走了,張石頭拉起姜虞:“阿虞姐姐,阿婆讓我以后就跟你一起回去,天快黑了,我們快走吧。”
姜虞注意到蕭令舟看來目光,暗自給張石頭豎起大拇指。
這娃真聰明,慣會見風轉舵的。
她南瓜餅給的值。
兩人走到蕭令舟面前,張石頭音色脆然道:“先生,我阿婆年紀大了,怕我讀書不認真,就讓阿虞姐姐偶爾來學堂看著我,不會給你帶來麻煩吧?”
蕭令舟合上書起身,語氣無波無瀾:“隨便。”
來張家村前,他的人就將村中所有人大致情況告知他了。
知道這叫姜虞的女子沒什么危險,他自是不會管她來不來學堂。
再者,為了不暴露他身份,他的人都在豫州城中。
相當于他現在半點特權也無,就只是個普通教書先生,低調才是上策。
臨走時,姜虞不忘再問一遍蕭令舟名字。
似被她問煩了,他面無表情回了三個字:“蕭令舟。”
“蕭令舟蕭令舟……我記住了。”她反復念了幾遍,燦然一笑:“我叫姜虞,上羊下女的姜,一世無虞的虞,你一定要記得我名字,明日我還會來的。”
望著她明媚絢爛笑顏,蕭令舟微晃神。
本以為她只是隨口之言,接下來五六日蕭令舟都能在學堂看到她身影。
不過她沒有如第一日一樣留下來聽他給學生授課,每次都是送完南瓜餅給張石頭,順便給他塞了兩個就走了。
一開始望著手上被硬塞的餅,蕭令舟都會輕鎖眉頭,到了第五日,他已能坦然接受了。
他本不喜甜,奈何喝的藥很苦。
驕矜如他,不愿讓李大夫準備蜜餞,每日就靠姜虞給的南瓜餅壓壓苦味。
到了第七日,姜虞沒來。
他目光越過窗看了眼外面高懸的太陽,又往張石頭方向看了一眼,沒在意。
第八日,張石頭將用油紙包裹的兩個南瓜餅放他書桌上,說是姜虞讓他帶給他的,他垂下眼簾不知在想什么。
第九日,依舊是張石頭給他帶了兩個南瓜餅。
第十日,姜虞來了。
她換了身淺紫紗裙,發絲用玉簪半挽起,看起來像是特地打扮了一番,要去做重要的事。
蕭令舟昨日聽那位跛腳胡伯說她是以賣胭脂為生。
是個無依無靠的姑娘,過的很不容易。
這世道于男子而言都艱難,一個貌美又拋頭露面的姑娘能好到哪兒去?
時隔三日再見到她,蕭令舟態度稍稍和緩了些:“姜姑娘,明日起不用托人給我送餅了。”
姜虞表情愣了下,曲解他意思:“可我得采摘花瓣做胭脂,沒時間親自給你送啊。”
蕭令舟:“……我的意思是我不喜甜,你不用送了。”
“不喜歡吃甜的啊?那我下次做的時候多放點鹽?你要是喜歡吃苦的辣的酸的也行,我都能做。”
蕭令舟:“……”
他嚴重懷疑她在裝傻充愣。
看出他面色不悅,姜虞清清嗓子,雙手背在身后,音色悠揚婉轉說:“人世都這么苦了,多吃點甜的吧,甜能解苦,你說是不是?”
對上她瀲滟含笑的桃花眼,蕭令舟心跳驟然錯漏一拍。
甜能解苦……
他指尖暗暗蜷起,冷硬的心因她的話微微觸動。
是啊,人世都這么苦了,何須再讓味覺也跟著受“苦”。
見他沉默,姜虞眸色流轉,略微彎唇:“我還要進城賣胭脂,餅送到了,就不打擾你授課了,告辭。”
她沒有明說要不要繼續給他送餅。
讓他無端對明日生出無形的期待感來。
甚至在給學生講解經義時都有些走神。
散學后,張石頭絞著手指挪動步子走到清雋疏朗的蕭令舟跟前,欲言又止。
“何事?”他淡聲問。
張石頭有點怕他,囁嚅道:“先生,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在蕭令舟疑惑眼神中,他鼓足勇氣說來:“你少講了兩處經義。”
說著,他拿出自己的書,指了指他少講的兩處。
蕭令舟身形微頓。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竟因一個只認識十日的女子亂了心神。
第十一日,直到傍晚散學姜虞都沒有來學堂。
就在蕭令舟欲關上大門時,她提著食盒渾身濕透闖進了院。
春日多雨,她出門時還是天晴,誰料這雨說來就來,走至半路的她被淋了個透徹。
先是碎碎念埋怨了多變的天氣一番,她解釋這么晚才來的緣由:“今日賣胭脂回來晚了,加上做糕點費了些時間,讓你久等了。”
蕭令舟望著她被雨淋濕,盡顯玲瓏曲線的身線,耳尖微紅別過視線。
將他反應看在眼里,姜虞低頭看了看自己被雨濕透貼著肌膚的衣裙,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用袖子擦擦臉上雨水,她將手中食盒放一旁桌上:“那什么……天色已晚,我就先回去了,糕點我做了不同口味的,你喜歡哪個口味回頭告訴我,以后我做了再給你送。”
看她要走,蕭令舟出聲:“我們好像沒熟到那個地步,你為何要日日給我送餅?”
在他看來。
一個人不可能無緣無故對另一個人好。
所有的示好都是帶有目的的。
鋪墊了這么久,姜虞心想他可算是開始上鉤了。
故作傷心的嘆了口氣,她搖搖頭,似自言自語,又似在對他說話:“路邊的小狗喂十天還知對人搖尾巴呢,可憐我獻殷勤十日,就換來人家一句不熟。”
她湊到他面前,歪著腦袋瞧他,直白道:“蕭令舟,你怎么忘性這么大啊,我第一日就說了。”
“你有沒有心上人,成沒成親,要是都沒有,考慮考慮我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