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芑重新回到莫斯科城北的家里的時候,天色才只是剛蒙蒙亮。
不過,只看被烏云遮住的朝陽就知道,今天恐怕又要下雨。
果不其然,手機里的天氣顯示,今天下午會有一場中雨。
也直到這個時候,白芑才意識到,昨天伊戈爾那個老東西來找自己,九成九是提前看了天氣預報才來的。
無論怎么說,他和白芑是朋友不假,但如果早早的告訴白芑具體位置卻一直不下雨,萬一恰巧那里被其他人捷足先登了,雙方難免會鬧出什么誤會。
也正因如此,白芑對此倒是并不反感,只是以最快的速度洗了個澡便躺在了床上開始補覺。
他幾乎可以確定,中午的時候伊戈爾不但會來,而且大概率還會帶來一份午餐。
果不其然,臨近中午的時候,伊戈爾駕駛著一輛瓦茲小面包停在了大門口,并且如往日歷次一般毫無素質的將鐵藝門拍的嘩啦啦直響。
“奧列格?!奧列格!快開門!我帶來了午餐!”
大門外,伊戈爾扯著嗓子毫無素質和公德心可言的吆喝著。
被吵醒的白芑在試圖用枕頭捂住頭無果之后,睡眼惺忪過的爬起來,將遙控器對準外面按了一下。
不多時,拍門聲從院子外面變成了臥室的外面,白芑也不得不爬起來打開了提前反鎖的房門。
“你總算起來了”
伊戈爾急匆匆的催促道,“我給你帶來了午餐,快點吃,吃完我們立刻出發?!?/p>
“這才下午一點半”
白芑說著打了個哈欠,“我們總不能大白天闖進去?!?/p>
“我約了那個守衛今天傍晚再進行一次交易”
伊戈爾說道,“所以我們要提前趕過去,到時候我會給你創造一個短暫的機會。
你需要在進入防空洞之后,找到一個出入口開門讓我進去。”
“我猜需要我把守衛鎖在外面對吧?”白芑一邊往樓下走一邊問道。
“我會把你上次送我的華夏金酒送給他的,還有你給我的那些下酒菜?!?/p>
伊戈爾篤定的說道,“他到時候肯定會好好喝一杯的,只要你不鬧出太大的動靜,他不會發現的?!?/p>
“那些下酒菜還有那瓶酒不是我送你的,是你直接拿走的?!卑总粺o奈的提醒道。
他已經放棄和對方給解釋什么是料酒,以及料酒不是拿來喝的這件事了。
“你怎么這么小氣”
伊戈爾不滿的催促道,“總之你快點吃飯,吃完我們就出發。”
“你打算今天把那里全部搬空嗎?”
白芑坐在餐桌邊,一邊打開伊戈爾帶來的午餐一邊問道,這其實是個足夠隱晦的試探。
“那就要看里面有多少了”
伊戈爾說話間已經打開了冰箱,翻出一小瓶二鍋頭擰開聞了聞,抿了一口直接塞進了懷里說道,“如果量不是很大,我今天晚上大概要通宵了,如果量很大,就只能換個時間了?!?/p>
聞言,白芑稍稍松了口氣,內心已經有七八成的把握對方沒有額外的幫手。
“對方會不會報警?”白芑緊跟著問道。
“你接下來是不是還要擔心他發現丟了東西會哭鼻子?”伊戈爾嘲諷道。
“我才是承擔風險的人”白芑提醒道,“尤其我還是個外國人,所以我必須謹慎些?!?/p>
“被抓到才需要承擔風險”
伊戈爾不耐煩的問道,“你到底要不要去?”
“當然去,我已經答應你了。”
白芑說著,終于拿起對方幫忙買的漢堡,送到嘴巴咬了一大口。
在伊戈爾的催促中匆匆吃完了午餐,白芑不急不緩的走進車庫,挑了一個足夠大的登山包,往里面塞了一個必備的氧氣瓶和空氣質量檢測儀,然后又塞了兩支手電筒,一個頭燈和一把大號活口扳手。
最后,他又往里面塞了一些零食和兩瓶水,并且將三只荷蘭豬也塞了進去。
一切準備就緒,白芑最后拿上了兩雙勞保手套以及呼吸過濾器走出了車庫,跟在伊戈爾的身后離開家門,鉆進了那輛看著平平無奇的瓦茲面包車里。
都不等他坐穩,伊戈爾便踩下油門兒跑了起來,同時嘴上說道,“你的那些電子管我都檢查過了,質量都非常好,那些大概能做出8套膽機,大概需要一個月的時間?!?/p>
“沒關系,我不急?!?/p>
白芑打著哈欠回應道,這種生意他們已經進行過不止一次了。
“我這里還有個絕對驚掉你下巴的靈異傳聞”
伊戈爾說這話的時候甚至稍稍壓低了聲音,“和我們要去的那座建筑有關,你要聽聽嗎?”
“又是什么沙俄吸血鬼或者被情人毒死的伯爵的無聊劇情嗎?”白芑打著哈欠百無聊賴的調侃道,“干脆我給你講一個關于山村老尸的故事算了?!?/p>
“這次的主角是個貴族的女兒”
伊戈爾說道,“你知道的,我們要去的那座老建筑在一戰之前是沙俄貴族的府邸。”
“繼續說”白芑哈欠連天的附和道。
“這位貴族的女兒據說是個婦科女醫生”
伊戈爾擠眉弄眼的說道,“專門為得了性病的貴族婦人治病的女醫生,而且很漂亮?!?/p>
“得了吧”
白芑嘲諷道,“那時候的沙俄貴族澡都不帶洗幾次的,再漂亮有什么用?”
“你可真掃興”
伊戈爾哼了一聲,摸出從白芑家里順來的扁二灌了一口,隨后興致勃勃的繼續說道,“拉絲兒撲鯨你知道吧?”
“那個據說活兒特別好的異教徒?”白芑繼續調侃道。
“神父,人家是神父,可不是什么異教徒?!?/p>
伊戈爾糾正道,“是什么不重要,據說我剛剛提到的這位女醫生是這位神父的眾多貴族床伴之一,而且是比較受寵,并且對他無比癡情的一個。”
“繼續”白芑說著,再次打了個哈欠。
“據說那位神父被燒死之后,這位癡情的女醫生也自殺了,以字墳的方式。”
伊戈爾說道,“從她自殺之后,那座建筑的地牢里就一直有她的靈魂在游蕩。
據說那是一個穿著貴族裙子,而且全身都是烈焰的靈魂?!?/p>
說到這里,伊戈爾的表情突然猥瑣了許多,“據說,誰能讓她重新體驗到那位神父帶給她的快樂。
她就會把那座貴族莊園被蘇聯紅軍抄沒前,藏起來的所有寶貝送給誰。”
“如果沒能滿足這位饑渴的貴族靈魂呢?”白芑百無聊賴的配合著對方的講述。
“那就只能永遠留在地下直到那位女士滿意為止了?!?/p>
神色猥瑣的伊戈爾擠眉弄眼的說道,“那也不錯不是嗎?雖然傳說靈魂都是冰冷的,但是燃著烈焰的靈魂,說不定能體驗到冰火兩重天的快樂?!?/p>
“真是**地獄笑話”
白芑無奈的搖搖頭,“女色鬼的傳說先放在一邊,既然有這樣的傳聞,所以那座地下防空系統其實是用原本的貴族地牢改造的?”
“誰知道呢”伊戈爾不負責任的回應道。
“所以傳聞中哪些是真的?”
白芑追問道,他很清楚,伊戈爾這個時候講這么個魂鬼故事絕不只是用來解悶兒的。
“確實有一部分是真的”
伊戈爾剛剛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車窗外也隨著一道閃電開始掉下雨滴,這個老家伙也在打開雨刷之后稍稍降低了車速開始了講述。
“首先,那位活兒特別好的神父是在1916年的12月30號被燒死的。
這是一個很關鍵的節點,因為我們即將要去的目的地在1916年同樣遭遇了一場大火,那里甚至屬于庫茲明基莊園的一部分?!?/p>
接過白芑遞來的香煙,伊戈爾自己點燃之后繼續說道,“歷史上,那座莊園最初由彼得大帝賜給了喜歡建造教堂的斯特羅加諾夫家族,用來表彰對帝國的貢獻。
后來斯特羅加諾夫家族一個叫安娜的女人和戈利岑親王聯姻,這座莊園被當做嫁妝轉入了戈利岑家族的名下。
在戈利岑家族的經營之下,那里逐漸成為了莫斯科郊外最宏偉的貴族領地之一?!?/p>
“你的介紹過于長了”白芑提醒道。
“一點也不長”
伊戈爾在噴云吐霧中總算透露出了些許有價值的東西,“戈利岑家族不但資助了莫斯科大劇院的建設,而且還收藏了大量藝術品和古籍。
但是剛剛說過了,那座莊園的主建筑在1916年同樣遭遇了一場大火被焚毀,在那場大火里,有很多藝術品和文物失蹤了。”
“怎么聽起來和無可爛動不動就爆炸的軍火庫差不多?”白芑狐疑的說道。
“我就說你不是蠢貨”
伊戈爾說道,“1917年革命之后,庫茲明基莊園就被國有化了。
戈利岑家族的財產被沒收,成員大多被迫流亡或隱姓埋名,又或者被送去了西伯利亞。
1918年,布爾什維克政府就將莊園主建筑移交給了實驗獸醫醫學研究所。
當時獸醫的重要性就和今天的4S店維修工程師差不多,畢竟...”
“畢竟騾馬帝國,牲口沙俄?!卑总挥脤Ψ铰牪欢臐h語嘀咕了一句。
“畢竟當時騾馬可是非常重要的運輸工具。”
伊戈爾根本沒問白芑在胡言亂語什么,只是自顧自的繼續說道,“那座研究所可是蘇聯早期獸醫科學的核心機構。
研究所就是在莊園主建筑的原址廢墟上重建的,并且逐步發展成了一所大學?!?/p>
“所以你是想說,那些在烈火中消失的寶藏還在?”白芑狐疑的問道。
“這個傳說可不是誰都知道的”
伊戈爾提醒道,“如果不是這次需要你幫忙開門,你想聽到剛剛的那些至少需要...”
“五克金子,對吧?”白芑已經學會了搶答。
“至少也需要五克”
伊戈爾得意的說道,“總之,我知道的就這么多,如果你有興趣,今天晚上不如在里面好好找找。
如果運氣好,說不定那位已經空虛了一百零二年的女貴族會給你留下一個美妙的激情之夜?!?/p>
“她說不定對你更有意思”
白芑調侃道,“我們在她眼里都算年輕人?!?/p>
“說的沒錯,不過我可能需要她久等一會兒?!币粮隊柼癫恢獝u的繼續著這個略顯冒犯死人的葷段子。
在這插科打諢中,這輛面包車頂著不大不小的降雨開到了城區東南側,最終一路輾轉的開進了一座停車場。
“我約定的交易時間是在晚飯之前”
伊戈爾說道,“在這之前,你可以先休息休息,今晚的雨或許會持續到午夜,到時候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各自做各自的事情?!?/p>
“最多只是幫你開個門”
白芑及時提醒道,這地方可不比其他地方,他可不想捅個大簍子。
“奧列格,你的膽子實在是太小了?!?/p>
伊戈爾說著,已經摸出了懷里的扁二又灌了一口,“那座舊樓已經被廢棄了,里面的安保都敢進去偷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出來,你在害怕什么?”
“你還知道我們是進去偷東西的?”
白芑哼了一聲也懶得和對方掰扯這個毫無意義的話題,討論是不是偷意義根本不大,大家都是為了發財,誰都別笑話誰。
只不過,隨著車廂里只剩下雨點敲打在頂棚的噪音,白芑也不由開始琢磨起了對方剛剛講的沙俄鬼故事以及那不知真假更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寶藏。
如果是之前,他可能聽也就當樂子聽了,但現在...他包里可是有三只荷蘭豬呢。
要不然去找找?萬一真的找到了什么呢?
當這個想法冒出來之后,白芑不得不承認,他確實心動了。
當然,無論內心怎么想,他可不會告訴伊戈爾自己的打算。
至于此時此刻的伊戈爾怎么想或者說在想什么,白芑同樣根本就不好奇。
在這安靜的等待中,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窗外的天色也隨著雨勢越來越大變的越來越昏暗。
終于,伊戈爾丟在儀表臺上的手機響起了刺耳的鈴聲。
幾乎前后腳,白芑也拿起了對方幫自己準備的黑色雨衣穿在了身上,接著又穿上了一雙足以包裹住鞋子和整條小腿的簡易塑料雨靴。
幾乎同時,伊戈爾也接通了電話,并且只是簡單的回應了一句“半個小時就到”之后掛斷了電話。
“那座建筑就在那個方向”
伊戈爾抬手指了指車身右側,順便將一張照片遞了過來,“你只要沿著甬道一直走就能看到那座建筑。但是防空洞的入口需要你自己找。”
“里面真的只有一個安保?”白芑打開車門之前問道。
“肯定只有一個”
伊戈爾篤定的說道,“我約了他今天進行交易的,他不會犯蠢讓第二個人在場的。”
“我找到足夠安全的備用出口之后會聯系你的”
說著,白芑將根本沒裝什么東西的登山包背在了胸前,隨后裹緊雨衣推開車門,走進了昏暗的雨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