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硯敏回門并未看見二弟,祖母一臉慈愛,父親也是笑著的,只有母親滿是心疼。
當她可以和母親單獨說些體己話時,俗話說報喜不報憂,本不欲多說。
可大娘子如何看不出女兒眼底的郁氣,再三逼問之下,碧玉才吐了實話,將成婚到現在發生的一切說了個干凈。
女兒在徐家如此遭遇讓她心痛不已,抱著女兒哭起來,“我的敏兒,那徐三郎在外頭看著人模狗樣的,內里竟是這樣的禽獸!不行!你必須與他和離!”
封硯敏見母親如此,強忍淚水,安撫道:“母親,您也不用太過憂心,幸虧二郎在我出嫁前一晚找我,說對方好酒,為了以防萬一給了我一些藥,只要給那徐三郎偷偷下一粒,便一覺睡到天亮,他不喝酒倒還好些。”
“敏兒,可這畢竟不是長法,那徐三郎如此待你,這不是剜我的心嗎!這可不是一兩日,若不和離,你后半輩子就搭進去了!”大娘子心疼的摸著女兒的臉。
封硯敏輕輕搖頭,母親雖是嫡妻,可膝下無子,外祖家更是對自家不如從前,自己固然難,可母親何嘗容易:“母親,自從我嫁進徐家那一刻,便注定如此,如今父親當家,他不會同意的。母親,我會自己小心的,也會自己想辦法,現在外祖對咱家漸行漸遠,女兒外嫁,您身邊也沒個依傍,只求您不要去挑釁父親。”
“大不了我與他絕婚!我只有你一個,若你有個好歹,讓我怎么活!”大娘子有些后悔,當時她自己也想著雖是利益聯姻,但徐家瞧著不錯。那徐三郎更是為原配守孝兩年未娶,外人只說他情深義重,便想此人對原配尚且如此,女兒嫁進去也不會太難。
“母親,既然二郎已經回了隆安寺,那今日我回去就不帶錢媽媽了,您讓她去一趟隆安寺,到時候二郎便明白了。”
封硯敏說完這話,大娘子露出憂心之色,害怕女兒做出什么糊涂事,正欲發問。
她態度果決:“母親,您就別問了,錢媽媽也不會說的。”
而她也從這件事情中看清了自家人,大郎與父親像了個十足十,倆人都是以侯府的利益為先;三郎四郎本就與她不親近,也不頂事,二妹因為是庶出不受重視;祖母固然慈愛,可那也是建立在不妨礙家中子孫的前提下;整個家里除了母親,竟然只有二郎對她有幾分姐弟之情。
想到此處,她握著母親的手,囑咐道:“母親,有時間多派人去看看二郎吧,他雖然無法承襲爵位,可到底與旁人不同。”
大娘子掌管侯府多年,如何看不清這一點,“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二郎對你有些姐弟之情,所以在我眼里即使是大郎,也比不上他。”
封硯敏聽了這話才有些安心,看來母親早就很關注二郎,這樣即使她在徐家不能時常回來,也能放心些。
直至傍晚時分,封硯敏才與徐三郎離開了。
目送二人離去的大娘子,心情早已不復方才他們來時了,以前看著還行,如今越瞧此人越不順眼,只是為了女兒的日子她還不得不裝著。
徐三郎直到上了馬車這才松了口氣,從剛才唐大娘子的表情中,可以看出,應該還不知道自己那晚欲備對封氏動手的事。決定給她幾分好臉色,于是臉上端著笑,“今日娘子辛苦了,晚間我去你那歇著。”
這樣的笑落在旁人眼中或許覺得溫文爾雅,可在封硯敏看來只覺得丑陋,竟還大言不慚的說出這番話,她巴不得對方永遠別來,只是現在還不得不敷衍著,“好。”
徐三郎眼睛微瞇,露出不悅之色,“我怎么瞧著娘子有些勉強?”
封硯敏聽了這話如臨大敵,立即輕嘆一聲,“沒什么,只是有些不舍得父親與母親,況且我在家時與二弟關系最好,今日也未得見,難免有些失落罷了。”
徐三郎接受了此番說辭,臉上這才恢復了之前的表情,甚至還建議著,“這有什么,以后若是想回來便隨時回來,只是需得問過我才行,回來以后,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需得明白。”
對方聲音輕柔,可封硯敏聽了只覺如附骨之疽,又仿佛是一條陰森森,濕答答的冷血之蛇爬在身上,讓人膽寒、粘膩、惡心!
“我知道了。”封硯敏語氣依舊如常,給人十分的乖巧聽話。
徐三郎聽到答案后,滿意的笑了。
當天晚上,大娘子就將封簡寧叫去。
封簡寧雖然知道大娘子叫他必定是有正事,但因為明日還要忙公事,大可以她自己處理,語氣中難免帶了出來,“有什么事,你自己處理就行,不用給我說。”
話音剛落,就看見大娘子正垂淚,驚訝道:“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我還能為什么?自然是為了敏兒!”大娘子看向對方的眼神十分不善,頗有些兇狠的意思。
“敏兒能有什么事?我今日與徐三郎聊了一會,此人談吐還算有些見識,舉止有度,想必與敏兒能處好,再說了,你若是想女兒過些時日讓人接回來,或者你上門去看都行。”
“什么舉止有度,那就是一個人面獸心的畜牲!外頭裝相,只要灌下幾碗黃湯,就不是個人了!回去就朝妻子動手!這就是你給敏兒找的好夫婿!我看這徐三郎的原配嫡妻沒準就是被打死的,對外還說什么病逝,倒讓他掙了個愛妻的好名聲!”大娘子說話期間眼睛都快噴出火來了,要是這火能燒死人,那封簡寧就已經成灰了。
“什么?他朝敏兒動手了!”封簡寧也沒想到看著儀表堂堂的,怎么突然就不是個人了。
大娘子繼續哭訴道:“若非碧玉機敏,以送醒酒湯的借口打斷,只怕當夜敏兒就挨打了!”
“我去找徐家算賬去!”封簡寧氣的當場就要去信國公府說理,被大娘子攔住。
“你去說理有什么用,能讓敏兒和離嗎?他的原配嫡妻的出身比咱家還要高,可最后還不是一個結果!”
“又不讓我去,那你說怎么辦?”封簡寧有些不理解妻子是什么意思。
大娘子略微頓了頓,找了個借口,“這人即是酒后逞兇,我便讓孫大夫配些蒙汗藥,讓錢媽媽帶回去,下在醒酒湯里,這樣他就沒力氣了。”
“這?妥當嗎?萬一被發現怎么辦?”封簡寧對徐三郎的印象急轉直下,此時已經開始猶豫。
大娘子為他下了一劑定心丸,“難道你真的要為了信國公府的勢力,甘愿女兒送命不成?再說了,小心些應當沒事。”
封簡寧最終還是點頭道:“你決定吧!”說罷,心情沉重的離開了。
一旁的半夏不解道:“娘子,既然二郎君已經在暗中幫了姑娘,您何必再告訴侯爺,還用了這個說辭?”
大娘子長嘆一聲,“敏兒雖然未說,可我瞧著不太好,今日告訴侯爺,也是免得將來徐三郎萬一出事,他心中有底,便知如何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