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軍區大院里長大的男孩子，天生的慕強又好勝。

所以，打架輸了，還是輸給比自己小的弟弟。

心里確實不好受。

別說他了，就算是寧寧，有時候和安安因為一點事情鬧了矛盾，倆人在院子里撕扯的時候，寧寧也是一股子好勝心，非得要爭個高低輸贏的。

男孩女孩兒都一樣，在他們這個年齡，還不太會隱忍克制自己的情緒。

想要什么，總是想努力去掙。

“所以，你現在在想什么呢？”

姜雨眠的聲音很溫柔，坐在凳子上，盡可能的和他保持平視，也沒有把他當成一個很小的孩子看待。

反而像是好朋友之間的促膝長談。

王子越想了想，“我還是想找他打架，在醫院的時候，我就想著出院找他打，可是，他回老家了。”

沒打回去，或者說，以后可能再也見不到了，也再也打不回去，小伙伴們之間，會一直流傳，他輸給劉光宗了。

這讓王子越心底，很不舒服。

但是他又不知道該怎么說，之前曾經小聲委婉的和娘說了一句，娘只說，你好好養傷，其他就別想了，想那么多有什么用。

爹又太忙了。

其實在小孩子眼里，這已經是天大的事情了。

解決不了這件事情，王子越很可能會一直鉆牛角尖的。

“你覺得，是這里好，還是外公外婆家好？”

王子越想了想，“外公外婆家。”

有電視，有留聲機，夏天熱的時候，還有風扇，還可以吃到大西瓜，每個季節都有水果。

姜雨眠知道他心底在想什么，安安寧寧還小，很多事情有時候轉念可能就忘了。

有吃有喝，有玩，很快就能適應新環境。

但是王子越從小在城里長大，突然來這里，又跟著不靠譜的娘生活了那段，吃不飽的日子。

“你已經贏了劉光宗，從他離開這里之后，他這輩子都不會再贏你了。”

“老家的村里，很多人還在吃野菜糊糊窩窩頭，對于劉光宗來說，這里就是最好的生活了，你就在這里長大，長大后也參軍，你會站在你父母的肩膀上看這個世界，而他，或許這一輩子，都在泥里了。”

姜雨眠說的這些話，王子越有些似懂非懂，不過，他只記住了一點，他贏了劉光宗。

往后很多年，他都記著這段話，一直到他長大開始建功立業。

偶然間得知劉光宗的消息后，忽而恍然回憶起和姜嬸嬸的對話，是的，他已經贏了他。

從劉光宗選擇對王子珊動手，而他奮力保護妹妹的時候，他就已經贏了，他永遠是妹妹心目中的英雄。

自己會承載著父母輩的榮耀攀上高峰，而他，卻因為自己的錯誤連累了父母，致使自己，跌入塵埃。

姜雨眠望著孩子們在院子里玩的身影，勾了勾唇角，時間荏苒，很快，清晨再起時，窗欞上已經有了一層白霧。

蓉城的冬天不太冷，但也要穿上厚厚的褂子，才能抵擋有些冷意的寒風。

姜雨眠休息的時候寫信，一封寄給秦川，一封寄給大哥大嫂。

說好的，讓他們來這里過年。

擔心他們臨了會不愿意過來，所以，她早早就開始寫信通知，順便還把車費也寄回去了。

一年未見，爹娘也很是想念他們了。

秦勇那孩子，過了年就15了，再過三年，他就能來當兵了。

又想到了妞妞，也不知道有沒有好好學習，長高了沒有，吃胖了沒有。

姜雨眠還是很想念大嫂的，感覺就像是親姐妹一樣，這次能聚一聚，肯定又有說不完的話。

想著大哥大嫂過來的話，在爹娘那屋倒是可以睡，就是得再準備兩張床，要不然，來了只能打地鋪了。

正如姜雨眠預料的那樣，秦大河和沈枝是不打算去的，來來回回的折騰不說，過去了，還給秦川和弟妹添麻煩。

關系再親近，也得有點分寸。

可是等接到姜雨眠寄回來的信，里面還有錢的時候，倆人就知道，這次是真的非去不可了。

對視一眼，“行吧，那咱們得好好收拾收拾。”

“家里養的那個豬，今年年底就拉過去，讓大隊里稱重吧，雞鴨宰了，風干，到時候好帶上，家里值錢的都得拿上，然后把鑰匙交給大隊長。”

兩人在家里盤算著，這趟過去，給姜雨眠帶點什么呢？

秦大河是沒啥本事能買到臥鋪票的，不過，姜雨眠在信里寫了，讓他們去找公社領導。

他就只好讓大隊長去公社開會的時候，幫忙問一問。

還別說，錢遞過去，還真搞到了三張臥鋪票。

“還得是小弟和弟妹有本事，瞧瞧，這可是臥鋪票啊！”

秦勇和妞妞不太懂，高興的不得了，家里也就秦大河出過一趟遠門。

不過，上次秦大河帶著秦父一起去的時候，買的三等硬座，等回來的時候，秦川幫忙搞了一張一等硬座票。

那個時候，臥鋪票就挺緊張的。

之前在家里住過一段時間的李知青，幫他們寫信，寫到車的班次信息時候，看了一眼。

“硬臥？厲害啊。”

秦大河不太懂，“啥意思？”

李知青：“臥鋪，有硬臥和軟臥，軟臥車廂那邊，兩人一個車廂，寬敞，還安靜，車廂內的環境也好的很，不過，哪都是給領導們準備的，尋常就算是有關系都不一定能買得到票！”

“過年這么緊張的時候，能弄到硬臥，關系也夠硬了。”

秦大河聽著他這么說，更覺得秦川有本事了，公社領導也有本事。

等大隊里殺了豬，分了糧和錢，他們才收拾著大包小包的往車站去。

沈枝聽秦大河說過，往車上擠的時候，鞋都能踩掉。

她特意縫了一條長長的繩子，把妞妞綁在了后背上背著，秦大河和秦勇兩人，也是大包小包的，弄得跟要搬家一樣。

過去之后，檢查了車票，走到規定的車廂門口，倆人才發現，硬座那邊擠破頭。

臥鋪這邊大家都是規規矩矩上的車。

等上車之后，和大家聊起來，他們倆才知道，硬座那邊，不止有座位，還有站票的，所以只要能擠上去就行。

臥鋪這邊，必須得驗票才能進。

沈枝：“真是托了弟妹的福，我這輩子竟然還有機會能坐上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