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機車后座,氣氛與來時截然不同。
引擎的轟鳴依舊,風依舊在耳邊呼嘯,沈清辰也依舊環(huán)著陸明軒的腰,但某種無聲的東西已經(jīng)改變了。陸明軒那句意有所指的“失而復得”,像一枚投入心湖的深水炸彈,余波未平,在她腦海里反復回蕩,激起驚濤駭浪。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不敢問,也無法平靜。只能將發(fā)燙的臉頰更深地埋在他挺闊的背脊后,汲取著那一點令人安心的溫度和力量,同時也掩藏自己無處安放的慌亂。
機車平穩(wěn)地停在公寓樓下。陸明軒長腿支地,穩(wěn)住車身,沈清辰率先下車,取下頭盔遞還給他。路燈昏黃的光線勾勒著他利落的側(cè)臉,他接過頭盔,眼神與她有片刻的交匯,那雙桃花眼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深邃,看不清情緒。
“謝謝。”沈清辰低聲道,不知是謝他載她回來,還是謝他在派對上或多或少的維護。
陸明軒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鎖好車,并肩與她走向電梯。
電梯狹小的空間里,沉默蔓延。沈清辰盯著不斷跳動的樓層數(shù)字,能清晰地感受到身邊人身上傳來的、混合著淡淡酒氣和自身清冽氣息的味道。她在游戲后半段就注意到,他喝了一杯威士忌。
電梯門開,陸明軒率先走出去,腳步似乎比平時稍重一分。他用鑰匙開門,動作依舊流暢,但關(guān)門時,門鎖發(fā)出“咔噠”一聲輕響后,他并沒有立刻開燈,而是背靠著門板,在玄關(guān)的黑暗里,幾不可聞地吁了一口氣。
沈清辰站在他身后,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弱光線,看到他微微仰頭,閉了閉眼,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
他喝多了?看起來不像爛醉,但似乎……確實有些上頭了。
“你……還好嗎?”她猶豫著開口,聲音在黑暗里顯得格外清晰。
陸明軒睜開眼,側(cè)頭看她,黑暗中他的眸光晦暗不明。“沒事。”他的聲音比平時更沙啞幾分,帶著一絲慵懶的倦意。他直起身,摸索著打開了客廳的燈。
驟然亮起的光線讓沈清辰瞇了瞇眼。陸明軒沒再看她,徑直走向廚房,從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仰頭灌了大半瓶。水流順著他下頜線滑落,沒入衣領(lǐng)。
沈清辰站在原地,有些無措。她應(yīng)該回房間的,但腳步像被釘住。她看著他喝水的樣子,看著他因為酒精而微微泛紅的眼尾,看著他比平時少了些棱角、多了分隨性不羈的姿態(tài),心跳又一次不爭氣地加速。
陸明軒放下水瓶,抬手揉了揉眉心,似乎想驅(qū)散酒意。他轉(zhuǎn)過身,目光再次落在沈清辰身上,這次帶著更清晰的、毫不掩飾的打量,從她微微泛紅的臉頰,到她因為緊張而蜷起的手指。
“今天,”他開口,聲音低啞,“玩得開心嗎?”
沈清辰點了點頭:“嗯,你的同事們都很有趣。”
“那就好。”他朝她走近兩步,距離瞬間被拉近到不足一米。那股混合著酒氣的壓迫感再次襲來,沈清辰下意識地想后退,卻強忍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像是在審視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寶,專注,且?guī)е唤z探究。“那個游戲……”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一見鐘情’……演得不錯。”
沈清辰的心猛地一跳,臉頰爆紅。“我……我沒有演。”她幾乎是脫口而出,說完就后悔了。這不等于變相承認了嗎?
陸明軒顯然聽懂了。他唇角勾起一個極淺的弧度,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反而話鋒一轉(zhuǎn),帶著點漫不經(jīng)心的語調(diào):“說起來……我好像掉了一樣東西。”
沈清辰一怔:“什么?”
“一顆薄荷糖。”他的視線緩緩下移,最終落在她睡袍的口袋位置,那里平坦,什么也看不出來。但他的目光卻像是具有穿透力,“藍色的包裝,前兩天放在茶幾上,不見了。”
轟——
沈清辰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
他不僅知道錢包被動過,他甚至知道少了一顆糖!他當時什么都沒說,是等著現(xiàn)在嗎?在這樣一個他微醺、她無處可逃的夜晚?
巨大的羞窘和一種被當場拆穿的慌亂讓她無地自容,臉頰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她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想立刻找個地縫鉆進去。
看著她這副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模樣,陸明軒眼底那抹戲謔更深了。他又向前逼近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她能感受到他呼吸間帶出的、微熱的酒氣。
“沈清辰。”他連名帶姓地叫她,聲音低沉,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磁性,“我的糖……好吃嗎?”
這句話如同最后的審判,擊潰了沈清辰所有的心理防線。她再也無法維持鎮(zhèn)定,猛地向后退去,后背卻抵住了冰冷的墻壁,退無可退。
“我……我不是……”她想解釋,卻語無倫次。
陸明軒看著她驚慌失措如同小鹿般的眼神,看著她紅透的耳根,終于低低地笑出了聲。那笑聲不再僅僅是戲謔,反而帶上了一種……愉悅?
他沒有再逼問,也沒有更進一步。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復雜難辨,有了然,有玩味,或許還有一絲極淡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溫柔。
然后,他直起身,拉開了兩人之間那令人窒息的距離。
“逗你的。”他語氣輕松下來,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一顆糖而已,吃了就吃了。”
他轉(zhuǎn)身,朝自己房間走去,邊走邊隨意地擺了擺手:“早點休息。”
直到他房間的門關(guān)上,沈清辰才順著墻壁緩緩滑坐在地。她捂住依舊滾燙的臉,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跳動著,久久無法平息。
他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了。
偷看錢夾,偷拿糖果……她那些小心翼翼隱藏的、見不得光的小心思,在他面前仿佛透明。
可是……他并沒有生氣,也沒有厭惡。
他那句“逗你的”,和他最后那個眼神,到底意味著什么?
這一夜,沈清辰注定無眠。而一門之隔,陸明軒靠在床頭,指尖夾著一支未點燃的煙,望著窗外城市的燈火,眼底一片清明,哪里還有半分醉意。
他抬起手,指尖仿佛還殘留著機車后座上,她緊緊環(huán)抱住他時,那纖細手臂帶來的溫熱觸感。
“沈清辰……”
他低聲念著這個名字,嘴角勾起一個極淡的、勢在必得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