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廊坐落在城市一片靜謐的藝術區,白色的建筑在午后的陽光下顯得簡約而富有格調。開幕酒會已經來了不少人,衣香鬢影,低語淺笑,空氣中彌漫著香檳的氣味和一種矜持的熱鬧。
陸明軒的出現吸引了不少目光。他本就外形出眾,今日稍作打扮,更是卓爾不群。他似乎對這樣的場合習以為常,從容地和幾個熟識的人點頭致意,手臂卻以一種不失禮貌、卻又帶著明確引導意味的姿態,虛扶在沈清辰的后腰,將她護在自己身側,隔絕了部分過于直接打量的視線。
“別緊張,”他微微側頭,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氣息拂過她的耳廓,“就當是來看展。”
他的靠近和話語像是一劑安定,奇異地撫平了沈清辰初入陌生環境的不安。她點了點頭,努力將注意力放在墻上的作品上。
這次展覽的主題是“城市記憶”,展出的攝影作品視角獨特,充滿了情感與思考。沈清辰很快就被吸引,暫時忘記了身邊的陸明軒和那些紛雜的思緒,沉浸在與這些凝固時光的對話中。她在一幅拍攝老城區拆遷廢墟的作品前駐足良久,畫面中殘破的磚墻與遠處拔地而起的新樓形成強烈對比,一種時代的變遷感撲面而來。
“喜歡這幅?”陸明軒的聲音將她從沉思中拉回。
“嗯,”沈清辰輕聲回應,目光仍停留在作品上,“它很有力量,記錄了一些正在消失的東西?!?/p>
“記錄消失,也是為了更好地記住。”陸明軒看著作品,語氣平靜,“有些東西,看似失去了,但留下的印記,或許會以另一種方式存在。”
他的話再次觸動了她。她不由得想起他錢夾里那張泛黃的紙條,那也是他試圖留住的一種“印記”嗎?為了那個“白月光”?
心口那根細針又開始作祟。她勉強笑了笑,沒有接話,移步走向下一幅作品。
陸明軒看著她的背影,眸色微沉,跟了上去。
期間,不斷有人過來與陸明軒寒暄。他游刃有余地應對著,卻始終沒有冷落沈清辰,總會適時地將她引入話題,或是低聲向她解釋來人的身份和背景。他的體貼周到無可挑剔,但沈清辰卻愈發清晰地感覺到兩人之間那道無形的鴻溝——這是他的圈子,她只是一個被短暫帶入的旁觀者。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香檳色禮服、氣質干練優雅的年輕女子笑著朝他們走了過來。
“明軒!還以為你今天不來了呢?!彼哪抗饴湓陉懨鬈幧砩?,笑容明媚,隨即才轉向沈清辰,帶著恰到好處的好奇,“這位是?”
“沈清辰,我朋友。”陸明軒的介紹依舊簡潔,但他對那女子的稱呼——“蘇晚”,卻比“沈小姐”顯得熟稔得多。
蘇晚?沈清辰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一時卻想不起在哪里聽過。
“沈小姐,你好,我是蘇晚,這場展覽的策展人之一。”蘇晚伸出手,笑容得體,目光卻在沈清辰臉上多停留了一瞬,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沈小姐也對攝影感興趣?”
“是的,我自己也拍一些?!鄙蚯宄脚c她輕輕一握,感覺到對方指尖的微涼。
“哦?那太好了,希望今天的展覽不會讓你失望?!碧K晚笑語嫣然,隨即很自然地將目光轉回陸明軒身上,“明軒,王總他們在那邊,一直想找你聊聊那個跨界合作的項目,過去打個招呼?”
她的語氣親昵而自然,帶著一種與陸明軒共享社交圈和工作領域的熟稔。
陸明軒看了看沈清辰。
“你去忙吧,我自己再看看。”沈清辰立刻說道,她需要一點空間來消化這突如其來的、來自于他“世界”內部的壓力。
陸明軒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好,我很快回來?!彼謱ι蚯宄秸f:“那你自己看一下,我馬上回來。”
“好?!鄙蚯宄近c頭應下。
陸明軒又看了沈清辰一眼,這才轉身跟著蘇晚走向不遠處的人群。
沈清辰看著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觥籌交錯的人影中,看著蘇晚與他并肩而行、低聲交談的默契姿態,心里那點微弱的火星徹底熄滅,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灰燼。
蘇晚……她終于想起來了。之前在一個行業內的報道里見過,是一位家境優渥、才華橫溢的新銳策展人,家世與能力都與陸明軒如此匹配。而且,她看陸明軒的眼神……
沈清辰端起服務生托盤里的一杯香檳,輕輕抿了一口,冰涼的液體滑入喉嚨,卻壓不住心底翻涌的酸澀。
她獨自一人站在熱鬧的人群邊緣,看著那些精美的作品,卻再也無法投入。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模糊的背景,只有陸明軒與蘇晚站在一起的那幅畫面,清晰地刺痛著她的眼睛。
她就像不小心闖入天鵝湖的丑小鴨,顯得如此格格不入。
“沈小姐,一個人?”一個溫和的男聲在身邊響起。
沈清辰回過神,看到一個戴著金絲邊眼鏡、氣質儒雅的男人站在旁邊,正微笑著看她。
“嗯?!彼銖娦α诵?。
“很喜歡這幅?”男人指了指她面前那幅關于城市黃昏的作品,“光影處理得很妙,有種孤獨的溫柔?!?/p>
他的點評很精準,恰好說中了沈清辰對這幅作品的感受。她不由得抬眼仔細看了看對方。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周敘,是這家畫廊的合伙人,也是攝影師?!敝軘⑦f過來一張名片,笑容溫和,“看沈小姐的樣子,似乎也是同行?”
他的出現和交談,暫時將沈清辰從自憐自艾的情緒中拉了出來。她接過名片,點了點頭:“是的,我叫沈清辰。周先生的作品我也久仰了?!?/p>
兩人就著眼前的攝影作品聊了起來。周敘專業且健談,態度溫和有禮,很快讓沈清辰放松下來,暫時忘記了剛才的不快。
她沒有注意到,在人群的另一端,陸明軒雖然在與他人交談,眼角的余光卻始終關注著她的方向。當他看到沈清辰與一個陌生男人相談甚歡,臉上甚至露出了他今天都未曾見過的、輕松自然的笑容時,他握著酒杯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收緊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