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院門緊閉,任誰上前敲門都紋絲不動。
偏偏最后領(lǐng)著人強行砸門的,是平陽侯蕭凜手下的一眾護衛(wèi)。
兩刻鐘后,三房各院兒所有像樣的家具都被抬到了院子里,包括裝著衣物的箱籠......連柳令儀的閬風院也未能幸免。
柳令儀氣得當場昏厥,偏生蘇明月她居然袖手旁觀,見死不救。
閬風院里登時亂作一團,丫鬟婆子們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根本應(yīng)付不來對方抄家那般的架勢!
一個時辰后......
蕭泓毅與蕭云賀得了消息匆匆趕回府,竟在岔路口撞個正著。
兩人并肩疾行,眼看快到要平陽侯府,遠遠就瞧見府門外停著一長串拉貨的馬車,粗略一查,少說有十幾二十幾輛!
圍觀百姓比肩接踵,將街巷堵得水泄不通,各種聲音此起彼伏,說什么的都有。
蕭泓毅正要命下人前去打探,卻見一個身著妃色衣裙的身影,緊跟在一嬤嬤身后,正艱難地從人墻里擠了出來。
蕭晏寧生得漂亮,尤其是那副眉眼,她一雙黑眸晶亮晶亮的,微微上揚的眉峰替她更增添了幾分英氣。
配著神態(tài)舉止,讓人一眼便知道,她是個不好惹的!
“父親!”她聲音里帶著哭腔,似是見到救星一般,死死抓住蕭泓毅的手臂,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有人拿著您的拜帖闖進我婆家,他們不由分說地抬走了蘇明月當初送我的黃花梨鏡臺、云母屏風,還有好些個花瓶擺件......甚至連我的許多脂粉首飾都被搶走了!”
“什么?!”蕭泓毅咬牙切齒,腮幫子瞬間繃緊,“那蘇氏竟真敢如此?!”
他強壓怒火拍拍女兒的手,剛要寬慰,卻聽蕭晏寧繼續(xù)哭訴:
“女兒在婆家丟盡了臉面,受人恥笑……回來一看,咱們?nèi)吭簝豪锞挂碴J進好多陌生面孔......那陣仗,他們那陣仗簡直跟抄家似的!”
“除了西苑庫房里的現(xiàn)銀,他們甚至還將您院子里的那些刀槍劍戟、連帶著母親房中的珠簾都拆下來拿走了!”
她聲音發(fā)抖,又困惑地問:“父親,他們還說......蘇明月不做我弟妹,倒要做我叔祖母?這話......是何意思?。俊?/p>
“咱們府中只有平陽侯不曾成親……可他不是從不議親,身邊連個通房丫鬟都不要的嗎?”
“他怎會輕易答應(yīng)這般荒唐的事??”
轟——??!
蕭泓毅只覺得一股熱血直沖頭頂,眼前猛地發(fā)黑。
他慌忙扶住車轅,指甲幾乎要掐進木頭里。
他珍藏的兵器事小......可庫房里那十幾萬兩銀子,是他們?nèi)苛⑸淼母景。?/p>
沒了這些財帛,一旦分家,他要如何支撐門戶?!
蕭泓毅想不明白,明明之前還好好的,事情怎么就急轉(zhuǎn)直下,到了這步田地?
他那個溫順聽話的“兒媳婦”,怎么一夜之間就沒了,就變成了想要他們命的活閻王?
一旁的蕭云賀聽了半天,也沒聽見蕭晏寧提到自己院子少了什么,不由眉目微舒,暗自竊喜:“果然,月兒心里終究還是顧念著我的......”
這念頭剛起,卻見他院里的管事連滾帶爬地沖過來,“撲通”跪倒在他腳邊,面如土色:“大少爺!咱們院子......都被蘇姑娘派來的人搬空了??!”
“他們......他們連您的衣箱都一并搬走,說是......說是里頭的東西腌臜,不配留著,當場就......就一把火燒了!”
“你說什么?!”蕭云賀額角青筋暴起,拳頭都硬了幾分
管事偷偷瞥著他鐵青的臉色,沒敢跟蕭云賀說:少爺,您眼下怕是連條換洗的褻褲都沒了!
不遠處,杏眼桃腮、眉目如畫的蘇明月,正噙著一抹淺笑,好整以暇地欣賞著三房父女崩潰跳腳的模樣。
蕭云賀如同鬼魅般,撐大那雙猩紅的眼,倏地出現(xiàn)在了她眼前。
“放肆!”兩個丫鬟搶步上前,將蘇明月嚴嚴實實護在身后,滿眼警惕地瞪著來人。
隔著兩個礙事的丫鬟,蕭云賀頂著那張被氣得姹紫嫣紅的臉,目光死死鎖住蘇明月。
須臾之間,從牙縫里擠出一句低吼:“蘇明月!你鬧夠了沒有?!”
“呵......”蘇明月簡直要被氣笑了。
她鄙夷地白了他一眼,轉(zhuǎn)身欲走。
怒火攻心的蕭云賀伸手就要去拽她衣袖,卻被猛然回身的蘇明月,抬腿一腳狠狠踹中了下腹!
“呃啊——!”
他痛得瞬間蜷縮下去,狼狽不堪地抬頭看向?qū)γ嫒?,眼中滿是難以置信:“蘇明月!你胡鬧......胡鬧也要有個限度!”
他忍著劇痛,聲音嘶?。骸澳?.....你把從三房搬走的東西,原封不動送回來......”
“再去,再去皇上面前退了和蕭凜的婚事......我、我便原諒你,當作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到時候,我會和縈兒說清楚......你依舊是,是我蕭云賀的妻!我風風光光抬你進門!”
蘇明月蹙起眉頭,冷冷睨著眼前這個臉皮比城墻還厚的男人,實在想不通前世的自己,究竟為何會看上這種自以為是的廢物?
莫非......當年她被下了降頭不成?
“我與平陽侯的婚事已定,此生非他不嫁?!彼曇羟謇洌肿智逦?,“兩個月后,你那聲‘叔祖母’若是叫得好聽,我倒不介意給你封個大紅封?!?/p>
蕭云賀瞳孔驟縮,如遭雷擊,“咚”的一聲跪倒在地。
他仰頭死死盯著她,聲音發(fā)顫:“你想逼我認下你這長輩的名分......好讓我徹底死心,與你劃清界限?”
“蘇明月!你做夢——!!”
他這輩子都不可能改那個口!就算是死,他也絕不承認她是什么狗屁長輩??!
蘇明月懶得再與他糾纏,轉(zhuǎn)身決然離去。
望著她毫不留戀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人群那頭,蕭云賀癱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只覺得心口悶痛得喘不過氣......
仿佛有什么至關(guān)重要的東西,正拼命從他攥緊的指縫間流逝,再也抓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