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臉色越發陰沉,怨毒的目光,難以掩飾地看向蘇明月。
轉頭對上皇帝睥睨的眼神,她當即垂眸,將都到嘴邊了的話盡數咽了回去。
皇帝橫了她一眼,慈笑著看向蘇明月:“既是讓你自己選夫婿,朕今日便成全了你的心意,賜婚你與平陽侯。”
“你既孤身一人,即刻起便暫住宮中,待欽天監擇出吉日,所有出嫁事宜,由內務府操持。”
蘇明月再度叩首:“民女,謝陛下恩典!”
轟——!
她與蕭凜兩情相悅?
蘇明月歡快的語調,再次刺痛了蕭云賀。
他呆呆地看著跪在地上準備接旨的蘇明月,心如刀割,她怎么可以這么從容的嫁給別人?
不!不可能的!
她一直住在他們三房院中,與蕭凜鮮少往來,他們之間何時有的情意?
她會為他洗手作羹湯,為他學習如何縫制鞋襪……
只要他說喜歡的東西,她都會第一時間尋來送與他。
她怎么可能不愛他,而喜歡那個……喜歡那個年長她許多的病秧子?
定是……她定是因著縈兒的事與他置氣,這才鬧著要嫁給別人!
她心悅的人,明明一直是他才對!
他不甘心!
她不能這般對他!
蕭云賀怒目瞪著蘇明月。
發誓定要向她討個說法!
奪回本該屬于他的一切!
……
直到宮宴結束,兩情相悅的蘇明月與蕭凜,也未曾看對方一眼。
眼見官員們開始陸續退出大殿,蘇明月清亮的聲音陡然響起:“蕭大人!請留步!”
蕭泓毅腳步一滯,帶著猶疑轉身回頭。
蘇明月快步上前,笑意不達眼底:“民女不日將從宮中出嫁,暫存在您院中的那些金銀物件兒,勞煩您盡快整理妥當,我明日便派人去取。”
什么??!!
蕭泓毅臉色驟變,眉心高高擰起。
他用那些金銀的時候,這丫頭又不是不知道?她也沒說到時候還要他還啊!?
她當時若是說了,他又怎會生了動用她財帛的心思?
何況三年過去,那些金銀他早已用了不少,如何能還?
豈有此理!這丫頭擺明了是故意為難他!!
他氣得胸口劇烈起伏,正要找個托詞搪塞過去,就見周遭官員全都停了腳步,紛紛朝他看過來。
蕭泓毅臉色霎時通紅,恨不得立馬找個地縫鉆進去!不敢再多言語。
“蕭大人冷沉著臉遲遲不語,是何意思?”蘇明月聲音陡然拔高,“不問自取乃是偷……莫非蕭大人想私吞民女的財帛不成?”
不等蕭泓毅反應,她抬腳上前一步,用只他二人能聽到的聲音道:
“我兩手空空來到京都,所得皆憑醫術,每一樣值錢的物件兒,都來自朝中諸位大人。”
“可朝中官員月俸幾兩,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冷笑了兩聲,又道:
“民女膽子小,心事重……蕭大人若存了別的心思,霸著我的東西不還,那我只好去報官,或者,直接稟明圣上!”
“您猜,那些出手闊綽的大人們,愿不愿意將送與我的那些禮單公之于眾?”
“他們會把這筆賬,記在誰的頭上?”
“你……”蕭泓毅瞳孔巨震,氣得往后踉蹌了一步,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一旁的蕭云賀,將蘇明月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他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眸中更是怒火翻涌,剛想開口呵斥蘇明月不尊長輩、任性妄為……
一個白面太監朝他二人急匆匆跑來,聲音尖細且急促:
“蕭大人!蕭大人不好了……!!”
“您快去宮門口看看吧!您家夫人和那柳小姐被打得昏死過去,眼見就要不行了!”
“什么!?”蕭云賀騰地站了出去,“太醫呢?!”
他語氣焦急,聲音不小。
小太監皺眉看他,臉上瞬間閃過一抹明晃晃的鄙夷。
而后眼神上下亂翻,仿佛在看傻子。
太醫?
一介白丁,外加一個城門尉,也配請太醫診治?
若不是背靠平陽侯府這棵大樹,莫說參加宮宴了,這爺倆怕是連宮門都靠近不得!
還太醫?!
呵!不知所謂!!
蕭云賀被眼前小太監的眼神激怒,剛要發作,蕭泓毅端起胳膊肘,狠狠懟了他一下。
“這是在宮里,不是咱們平陽侯府!”
理智回籠,蕭云賀強忍怒意,轉眸看向站在一旁的蘇明月:“月兒,你的藥箱在哪兒?咱們趕緊過去看看!”
太醫院的那些庸醫有什么了不起的?到頭來還不是月兒控制住了太后的頑疾!?
一群沒根的玩意兒……也配狗眼看人低?
蕭云賀低沉的目光中,微不可察地閃過一抹驕傲。
這些年來,平陽侯府每每有人抱恙,無論大病小疾,可都是月兒親自診治照料的!
旁人請得起嗎?請的動嗎?!
旁的不說,就為了他月兒手中獨家秘制的藥膏藥丸,朝中多少大臣曾派兒子孫子來卑躬屈膝地求過他!
還瞧不起他?跟這兒堂而皇之地看他們父子的熱鬧?
有他們后悔的時候!
蕭云賀下意識冷嗤一聲。
他那副自以為是的模樣落在周圍人眼里,不由引起一陣哄笑。
倒是傳話的太監年紀太小,心里反復嘀咕“月兒”兩個字,心里七上八下。
他沒想到這廝竟與蘇女醫如此相熟,小太監低著頭,偷偷打量蘇明月的神色……
然而蘇明月卻只是冷冷勾了下唇,她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懶得再給蕭云賀,轉身就走。
她蘇明月,永遠都不會再為這些狼心狗肺的畜生勞心費力!
不僅如此,她還要讓他們——永、墜、地、獄!!
看著蘇明月的背影,蕭凜腦中“嗡”的一聲。
走……走了?
眾目睽睽下,她……竟就這么走了??!
蕭泓毅父子僵立當場,頓時覺得似有無數嘲諷的眼神,恨不能將他們盯穿嘍!
丟人現眼!
簡直磕磣透了!!
周遭更是很快傳來毫不掩飾的嗤笑聲,讓他二人比當眾挨了耳光還要難堪。
“快走。”蕭泓毅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臉色煞白。
蕭云賀羞憤不已,更是連耳根都漲得通紅。
他這輩子從未如此丟臉過!
從小到大所有人都捧著他。
二人落荒而逃,將那些不堪入耳的話飛速甩在身后。
剛走出宮門,蕭云賀便猛地一拳砸在朱紅的宮墻上。
“蘇!明!月!”他咬牙切齒,眸中怒火滔天,“她怎么可以這樣對我?她怎么能……怎么能拿我們的婚事賭氣?!”
“賭氣?”蕭泓毅冷沉著臉,斜眸看向自己的兒子,卻比他清醒些,“如今圣旨以下,我瞧著那丫頭認真得很,倒是不似在使性子!”
這樁婚事,沒有轉圜的余地!
不多時……
蕭云賀沉眸看著滿身是血、昏迷不醒的柳縈,心中既疼惜又無奈……她何苦對他用情至此,連性命都不顧?
一旁的公公好心提醒:
“您二位快些帶蕭夫人和柳小姐回去吧,仔細落下病根,往后再不良于行……”
父子二人心頭皆是一凜——若是人沒了倒也罷了,可若真落下殘疾,他們三房顏面何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