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力如細沙堆積般緩慢增長的“枯燥”并未持續太久。當丹田內新生靈力積累到約莫三成,足以勉強支撐一些基礎術法運轉和短距離移動時,破屋深處那嘶啞聲音再次響起,如同鈍刀刮過骨骼:
“靈力駁雜如污水,根基虛浮似浮萍。滾出去,獵三頭‘污沼鱗獸’的毒囊回來。此地往東三十里,有片腐骨林。”
沒有解釋,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命令直接而冰冷。
林墨沉默地起身。他知道,這既是交易可能的要求,也是某種“測試”或“利用”。他沒有拒絕的資本。正好,他也需要實戰來熟悉筑基中期的力量,更需要……驗證一些想法。
三十里路程,對此刻的他而言并不輕松。他運轉《斂息術》,將氣息壓制在煉氣后期的水準,同時極力收斂血瞳的異樣和體內濁氣的波動。左臂的僵冷依舊,但突破后氣血稍旺,勉強能做出一些簡單動作。殘骨刃握在手中,冰涼粗糙的觸感帶來一絲奇異的鎮定。
腐骨林名副其實。扭曲、漆黑的枯樹如同巨獸死后的骸骨,枝椏嶙峋地刺向灰蒙蒙的天空。地面是深褐色的、仿佛浸透了膿血的爛泥,散發著濃烈的**與腥甜混合的怪味。林中飄蕩著稀薄的、帶有微弱毒瘴的灰綠色霧氣。
污沼鱗獸,一階下位妖獸,形如放大的蜥蜴,體覆濕滑泥鱗,慣于潛伏在腐泥潭中,以毒液和利齒捕食。其毒囊是煉制某些低階解毒丹或毒物的材料,價值不高,但對此刻的林墨而言,是合適的獵物——不強,但足夠檢驗力量,且獵殺過程本身,也是一種對耐心、隱匿和精準把握時機的歷練。
他在一灘翻涌著氣泡的腐泥潭邊潛伏下來,呼吸近乎停滯,與一截倒伏的朽木融為一體。右眼透過灰霧,死死盯住泥潭邊緣一處微微隆起、有規律翕動的地方——那是鱗獸的呼吸孔。
獵殺,開始了。
這并非熱血沸騰的對決,而是冰冷耐心的博弈。
第一頭鱗獸毫無防備地露出半個頭顱,啃食泥潭邊的腐爛菌類時,林墨動了。沒有動用耗損靈力的術法,僅憑肉身力量和《黑風拳》錘煉出的爆發速度,配合《殘陽訣》運轉帶來的瞬間靈力灌注,殘骨刃化作一道模糊的灰影,精準地刺入鱗獸相對脆弱的眼窩,直貫腦髓。鱗獸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嘶鳴,便癱軟下去。
噬靈蠱傳來微弱的悸動,對妖獸死后散逸的微薄氣血和妖力流露出渴望。林墨強行壓下,迅速剖開鱗獸下顎,取出那顆墨綠色、散發刺鼻腥氣的毒囊。動作干脆利落,沾染的污血和毒液被靈力隔絕在指尖之外。
然而,就在他處理第一頭獵物的短暫時間里,另外兩頭似乎被同伴的死亡和血腥氣驚動,悄無聲息地潛入了更深的泥潭。
等待變得更加漫長。灰霧似乎更濃了,腐骨林的寂靜里,開始夾雜一些細微的、令人不安的窸窣聲,仿佛有更多東西在暗處移動。左眼的血瞳依舊冰冷死寂,但林墨感覺到,身處這種充滿死亡與毒素的環境,體內原本緩慢沉淀的濁氣,似乎有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活躍”。
他不敢久留。必須更主動。
利用地形,將一小塊沾染了鱗獸氣味的腐肉拋到一處相對干硬的土坡上作為誘餌,自己則屏息潛伏在坡下的陰影中。這次,來了兩頭。
它們的警惕性高了很多,圍著誘餌緩慢游弋,長舌吞吐,探測著空氣中的危險。林墨等它們注意力完全被誘餌吸引,且彼此位置出現細微錯開的剎那,再次暴起!
這一次的目標,是同時重創!殘骨刃脫手擲出,灌注了灰暗靈力的骨刃發出低嘯,射向稍遠那頭鱗獸的脖頸。同時,他左手艱難凝聚出一小團微弱卻高度壓縮的、摻雜著《殘陽訣》特性的灰暗靈力球,狠狠拍向近前鱗獸的側腹!
“噗!”“嗤!”
骨刃穿透鱗甲,嵌入血肉。靈力球在鱗獸體內炸開,帶著侵蝕特性的灰暗靈力瞬間攪亂了其臟腑。兩頭鱗獸同時受創嘶吼,劇烈掙扎。
林墨撲上,身形在泥地與枯木間靈活穿梭,避開毒液噴吐和利爪揮擊,殘骨刃收回,每一次刺擊都精準地落在鱗獸的傷口或要害處,擴大戰果。戰斗并不華麗,甚至有些狼狽,充滿了泥漿的飛濺和野獸垂死的瘋狂。他盡量節省靈力,更多依靠戰斗技巧和對時機的把握。
終于,第二頭鱗獸倒下,第三頭也在失血和靈力侵蝕中逐漸無力。
剖取毒囊時,林墨的呼吸有些急促。連續的戰斗和靈力運用,讓剛剛積累的靈力消耗近半。更麻煩的是,在戰斗的緊張和血腥刺激下,噬靈蠱的躁動明顯增強,對那三具妖獸尸體散逸的氣血妖力傳遞出清晰的吞噬**。而空氣中彌漫的毒瘴與死亡氣息,似乎也讓體內濁氣的“活躍”感又增強了一分。
他強行按捺住蠢蠢欲動的噬靈蠱,迅速處理完最后一只毒囊,將三顆墨綠色的囊狀物收入一個臨時用妖獸皮制作的簡陋袋子里。
沒有立刻離開。他站在原地,微微喘息,右眼警惕地掃視著愈發陰森的腐骨林。獵殺完成了,但歷練的意義,此刻才真正浮現。
他清晰感受到新境界下力量的增長與運用之法的生疏,體會到在資源匱乏、狀態糟糕時如何精打細算地使用每一分力量,更真切地認識到,戰斗與殺戮本身,對噬靈蠱和體內濁氣而言,就像催化劑。
“積累”不只是在安靜中煉化靈氣,“歷練”也不僅僅是提升戰斗技巧。每一次出手,每一次置身于這種污穢險惡的環境,都在無形中喂養著他體內的怪物,加深著那如影隨形的侵蝕。
他將沾滿泥污和獸血的殘骨刃在褲腿上擦了擦,收好。袋子里的毒囊沉甸甸的,帶著腥氣。
回去的路,似乎比來時更加沉重。腐骨林的陰影,仿佛有一部分已經悄然附著在了他的身上,滲入那剛剛拓寬、卻依舊空虛且布滿污濁的靈力之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