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沉暗的時刻，柴房內(nèi)的寒意達到了頂峰。林墨從淺眠中醒來，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右臂經(jīng)脈深處傳來的一陣規(guī)律性的、如同冰晶摩擦般的抽痛。他緩緩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頸，左臂撐著地面，坐直了身體。

經(jīng)過幾個時辰的休憩（更多是精神上的強制放松），那場失敗嘗試帶來的劇痛與虛弱感稍緩，但右臂依舊沉重麻木，如同不屬于自己。倒是心神恢復了不少，雖仍有鈍痛，但至少能維持清晰的思考。

他沒有立刻起身，而是重新閉上眼睛，將意識沉入丹田。

經(jīng)過一夜的“沉淀”，丹田內(nèi)的景象似乎穩(wěn)定了許多。灰暗能量絲以比昨日更慢、但也更平穩(wěn)的速度緩緩流轉(zhuǎn)，如同一道深灰色的溪流。噬靈蠱依舊蜷伏在能量絲附近，但那種“萎靡”感似乎減輕了一些，傳遞出的“饑餓”渴望也比昨夜更加清晰和持續(xù)。左眼的血瞳在沉睡中徹底沉寂，此刻被喚醒，也只傳來微弱的、幾乎可以忽略的脈動。

他開始有意識地、重復昨夜“觀察”到的那個過程：等待灰暗能量絲完成周天循環(huán)，流經(jīng)“氣海”穴附近，擦過噬靈蠱的活動范圍。

一次，兩次……第三次循環(huán)時，那微弱的“共鳴”再次出現(xiàn)了！

與昨夜別無二致。當能量絲流經(jīng)特定位置，噬靈蠱微微震顫，散發(fā)出一股幾乎無法察覺的、帶有“吸引”與“梳理”意味的波動。能量絲內(nèi)部導致滯澀的“微小渦流”被短暫撫平一絲，流轉(zhuǎn)速度獲得幾乎難以察覺的“順暢”加持。隨后，共鳴消失，蠱蟲傳遞的“饑餓”感略微增強。

穩(wěn)定！這種“共鳴”現(xiàn)象是穩(wěn)定存在的！

林墨的心臟微微加速。他需要驗證更多。

首先，這種“共鳴”是否只針對《殘陽訣》修煉出的灰暗能量絲？如果他將外界靈氣直接引入丹田，不經(jīng)過功法煉化，噬靈蠱會作何反應？

他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縷微弱的心神，嘗試引動柴房空氣中極其稀薄駁雜的靈氣。這點靈氣如同風中殘燭，幾乎難以捕捉。他費了些力氣，才勉強將一絲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混雜著塵埃和霉味的靈氣流，通過鼻竅緩緩吸入，沿著一條最不重要的旁支經(jīng)脈，極其緩慢地導向丹田。

這個過程極其笨拙且低效，他幾乎是靠著《斂息術》帶來的細微操控力，強行“搬運”這點靈氣。

當這絲微弱、駁雜、未經(jīng)煉化的靈氣流，顫顫巍巍地進入丹田范圍，尚未接近灰暗能量絲主循環(huán)時——

噬靈蠱猛地一顫！比之前“共鳴”時劇烈得多！

一股遠比“共鳴”強烈、清晰得多的、純粹的“貪婪”與“吞噬”渴望，如同蘇醒的餓獸，從蠱蟲身上爆發(fā)出來！它那無形的“觸角”瞬間探出，不再僅僅是“碰觸”，而是如同聞到血腥的鯊魚，直接“撲”向了那絲可憐的、駁雜的靈氣流！

“嗤——”

林墨甚至仿佛聽到了靈氣流被瞬間“撕碎”、“吞沒”的細微聲響！那絲駁雜靈氣眨眼間消失無蹤，連一點漣漪都未在丹田內(nèi)留下。而噬靈蠱則在吞噬了這絲微弱的“點心”后，傳遞出一絲短暫而微弱的“滿足”感，隨即又恢復成更強烈的“饑餓”，仿佛那點靈氣連開胃菜都算不上，反而勾起了更大的食欲。

“果然……”林墨心中了然。噬靈蠱對未經(jīng)煉化的駁雜靈氣，只有最直接的“吞噬”**，且效率極低，幾乎無法轉(zhuǎn)化為有效的養(yǎng)分，反而加劇其躁動。

那么，如果……他將引入的靈氣，先以《殘陽訣》的路線進行最初步、最淺層的煉化，讓其帶上一點點灰暗能量絲的特質(zhì)，再引導至“共鳴點”附近呢？

這個實驗更加精細，也更具風險。需要對靈力有更精妙的控制，且可能引動功法的反噬或蠱蟲的失控。

林墨沒有立刻嘗試。他先緩緩運轉(zhuǎn)《殘陽訣》，讓那縷灰暗能量絲在主經(jīng)脈中平穩(wěn)流轉(zhuǎn)了幾個小周天，熟悉其節(jié)奏。然后，他再次從外界引入一絲同樣微弱的駁雜靈氣。

這一次，他沒有讓這絲靈氣直接進入丹田，而是引導它沿著《殘陽訣》一條最邊緣、最安全的輔助經(jīng)脈（避開了受損的右臂路線），進行了極其短暫、幾乎只是“沾染”了一絲功法陰寒氣息的流轉(zhuǎn)。靈氣流的性質(zhì)發(fā)生了極其微小的改變，從純粹的駁雜，變得帶上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灰暗與沉寂。

他小心翼翼地將這絲“半成品”靈氣流，緩緩導向丹田，并嘗試控制其流動軌跡，使其在進入丹田后，并非直接沖向噬靈蠱，而是沿著灰暗能量絲主循環(huán)的外圍，緩緩流向那個“共鳴點”——“氣海”穴附近，擦過噬靈蠱活動范圍的邊緣。

成敗在此一舉！

當這絲帶著微弱《殘陽訣》氣息的靈氣流，按照預定軌跡，流經(jīng)“氣海”附近時——

噬靈蠱的反應，與之前兩次截然不同！

它沒有爆發(fā)出強烈的吞噬**，也沒有完全無動于衷。而是如同感應到了某種“熟悉又陌生”的同類氣息，身體再次出現(xiàn)了那種奇特的“震顫”，但震顫的幅度比之前單純的“共鳴”要大一些！同時，散發(fā)出的波動也更加清晰——不再是單純的“吸引”與“梳理”，而是混雜了一絲“好奇”、“試探”，以及……極其微弱的“同化”意味！

在這股波動的籠罩下，那絲“半成品”靈氣流，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輕柔地握住、揉捏、梳理！其內(nèi)部原本因為粗淺煉化和駁雜本質(zhì)而導致的結(jié)構(gòu)不穩(wěn)與能量沖突，竟被快速地“撫平”、“理順”！更重要的是，靈氣流中那一點點來自《殘陽訣》的陰寒沉寂特質(zhì)，似乎被這股波動“放大”和“純化”了，變得更加凝練，更貼近灰暗能量絲的本質(zhì)！

整個過程只持續(xù)了短短一瞬。當靈氣流脫離“共鳴點”范圍后，它已經(jīng)不再是原來那絲微弱駁雜的“半成品”，而是變成了一縷更加凝實、性質(zhì)更接近灰暗能量絲、但量級幾乎沒有任何增加的“精煉靈氣”！

這縷“精煉靈氣”并未被噬靈蠱吞噬，而是自然而然地匯入了緩緩流轉(zhuǎn)的灰暗能量絲主流之中，如同溪流歸海，毫無阻礙，且?guī)缀跛查g就被同化吸收，成為能量絲微不足道的一絲補充！

成功了！雖然補充的量微乎其微，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過程本身的意義重大！

噬靈蠱對帶有《殘陽訣》特質(zhì)的靈氣，會產(chǎn)生一種介于“吞噬”和“共鳴”之間的“優(yōu)化同化”反應！它能在極短時間內(nèi)，高效地“提純”和“理順”這類靈氣的結(jié)構(gòu)，使其更容易被《殘陽訣》的功法體系所吸收轉(zhuǎn)化！而且，這個過程似乎并不消耗蠱蟲太多“精力”，引發(fā)的“饑餓”感也遠弱于直接吞噬駁雜靈氣！

這簡直是……為《殘陽訣》這種轉(zhuǎn)化效率低下的功法，量身定做的“輔助凈化器”！

當然，這只是初步的、在極其微弱靈氣量下的實驗結(jié)果。如果引入的靈氣量更大、更精純，或者操作稍有不慎，后果難以預料。蠱蟲的“同化”能力是否有極限？是否會引發(fā)反噬？對蠱蟲自身的狀態(tài)有何長期影響？都是未知數(shù)。

但無論如何，一條全新的、可能彌補《殘陽訣》重大缺陷的路徑，已經(jīng)在他面前展現(xiàn)出了一絲曙光！

林墨緩緩睜開眼，柴房外，天色已蒙蒙發(fā)亮，一絲慘淡的晨光從門縫擠入。他低頭看了看自己依舊麻木的右臂，又感受了一下丹田內(nèi)那幾乎沒有任何變化的灰暗能量絲總量。

實驗是成功的，但距離實際應用，還有十萬八千里。

他需要更多的實驗，更深入的理解，更安全的操作方法。而且，右臂的傷勢必須盡快處理，否則連基礎的修煉和實驗都無法進行。

但至少，希望不再渺茫。

他掙扎著站起身，活動了一下僵硬的左半身。是時候離開這個柴房，去為前往望月城做最后的準備了。療傷的藥，更多的情報，以及……對這條新發(fā)現(xiàn)的“共鳴—同化”之路的進一步思考。

吞噬少量靈氣的實驗，為他打開了一扇意想不到的門。

門后是天堂還是地獄，尚未可知。

但他知道，自己必須走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