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福德市的圣堂內。

光線透過彩繪玻璃，投下斑駁而肅穆的光影，德里克站在法米恩面前，語氣有一絲凝重。

“交易完成了，法米恩，那個米國人，只用六百金鎊就拿下了工廠。”德里克目光深沉，仿佛要看穿同僚，“我試圖阻攔，但彭斯夫人已經徹底被恐懼壓垮，毫無理性可言。”

他微微停頓，聲音更加低沉：“這個‘埃德加·沃爾特’，他出現得太巧，態度也太……從容，面對可能存在的污穢，他表現出的不是無知，更像是一種……有恃無恐。

“或許，他正是沖著那東西去的，讓這樣一個目的不明、深淺不知的家伙，去觸碰我們都沒能徹底凈化的根源，這無異于打開另一個潘多拉魔盒。”

法米恩聽完德里克的話語，臉上露出一絲近乎嘲諷的淡然笑意。

“潘多拉魔盒？德里克，你總是習慣于將事情想象得過于復雜。”

他輕輕摩挲著座椅扶手上冰冷的雕花，“我們清楚那工廠里殘留的，不過是一個工匠充滿怨念的殘響，它或許麻煩，但并非不可控。”

他抬起手，止住了德里克可能的反駁，繼續說道：“至于這位沃爾特先生，他是有恃無恐還是愚蠢天真，區別不大。

“若能‘安撫’怨靈，證明他有些我們未曾掌握的把戲，屆時，吸納或處理皆可，如果他失敗了，被那齒輪絞碎…

“也不過是一個試圖染指不該觸碰之地的蠢貨，還順便消耗了那怨靈的力量，這比我們親自下場，冒著風險去處理，要劃算得多。”

他身體微微前傾，“靜觀其變，讓異端去消耗異端，才是最高效的凈化，教會的力量，應用在更關鍵的地方，而非為一個半死的怨靈和外國暴發戶耗費心神。”

德里克沉默地聽著，在這套功利的邏輯面前，他的預感顯得無力。

他深深看了法米恩一眼，聲音恢復了冷硬：“希望你的‘靜觀其變’，不會觀出一場無法控制的大火。既然這里已無必要，我即刻返回。”

他不再多言，轉身離去，厚重的圣堂大門在他身后緩緩合攏，將內外隔絕成兩個世界。

法米恩看著他離去的方向，嘴角那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漸漸斂去，眼神幽深，不知在盤算著什么。

……

當天深夜，月黑風高。

銅指環工廠寂靜無聲，大部分窗戶都黑暗著，只有少數幾盞氣燈在夜風中搖曳，投下慘淡而晃動的光暈。

一道靈巧的虎斑貓身影，帶著一群形態各異的“隨從”，悄無聲息翻過工廠外圍的柵欄，落在了廠區內部。

舒書抽了抽鼻子，空氣中彌漫著鐵銹、機油以及一種金屬腥氣。

他抬起爪子，示意身后的員工們保持警戒。

“嘶~老板，這里感覺……比上次來更冷了。”漢斯蠕動著巨大的身軀，湊近舒書，低聲嘶語。

“吱吱（而且好安靜），”一只灰鼠緊張地補充，“連蟲子的聲音都沒有。”

舒書掃視著空曠的廠區，確實，除了風聲，一片死寂。

他帶著隊伍，熟門熟路地朝著那個發生過事故、也是污染核心的車間摸去。

車間大門虛掩著，里面漆黑一片，舒書用爪子輕輕推開一條縫，率先溜了進去。

月光透過破損的高窗，勉強照亮了內部，那臺原本是液壓機的“齒輪機”依舊矗立在車間中央，無數齒輪嚙合在一起，緩慢而執著地轉動著，聲音單調，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嘶……（沒有蔓延，但也沒好轉。）”鐵鞭粗壯的身軀滑過地面，信子探向那齒輪液壓機，感受到其中蘊含的冰冷怨念。

“喵。（污染被限制在這個車間了，看來德里克那家伙的‘凈化’還是有點效果，至少打了個補丁。）”影子躍上一臺半齒輪化的車床，目光掃過整個空間。

舒書繞著車間走了一圈，貓臉微微皺起，“喵的，工人跑得一個不剩，這后續開工，招人可不容易。”誰愿意來一個鬧鬼的、機器會自己變齒輪的工廠干活？

……

第二天上午，“埃德加·沃爾特”先生準時出現在了市政廳產權登記處。

彭斯男爵的管家早已等候在此，他臉色疲憊，但手續準備得相當齊全。

管家遞上文件，職員熟練地準備優先處理，男爵的事務素來享有插隊的特權。

“請您稍候，”職員卻壓低聲音，帶著歉意對管家解釋，“今天有子爵閣下的代理人正在辦理要務，需要請您……排在后面。”

管家嘴角抽搐了一下，默默收回文件，與“沃爾特”一同在長椅上坐下，等待著更高階層的事務處理完畢。

手續本身倒無波折，待子爵的人離開后，簽字、蓋章、交換文件迅速完成，銅指環工廠改名“沃爾特工廠”，所有產權正式轉移到了“埃德加·沃爾特”名下。

當最后一道程序完成，管家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市政廳，就好像手中那份代表交易完成的文件燙手一般。

“埃德加·沃爾特”——或者說，驅動著這具軀殼的漢斯和精英行動隊成員們——則小心翼翼收好了這份至關重要的產權文件。

……

舊物街，第八號當鋪里間。

舒書正蹲在工作臺上，貓臉幾乎貼在當品上，最近當品太多，都沒來得及復查，正好趁著空閑，看看這些東西里有沒有不尋常的氣息，或者隱藏的價值。

就在這時——

【叮！】

一聲清脆的系統提示音在他腦海中響起，一個半透明的界面自動彈出：

【驅魔有限公司擴充成功】

【總裁：舒書（品種：虎斑貓）】

【公司資金：677金鎊18先令8便士】

【公司資產：十字架、鏡子、胸針、羽毛筆、懷表】

【公司技能：裝神弄鬼LV4（熟練度：40/80），降妖除魔LV4(40/80)】

【員工數量：15/60】

【員工平均文化水平：小學（有待提高）】

舒書愣住了，貓眼瞬間瞪得溜圓，瞳孔在震驚中收縮成一條細線，隨即，一股難以抑制的狂喜涌上心頭，讓他渾身的毛都蓬松了一些。

“喵嗷？！公司擴充了？！員工名額一下子多了四十五個！”他盯著系統界面，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還有這資金……五百二十七金鎊？怎么多了這么多？”

他迅速冷靜下來，貓腦子飛快運轉，開始清點前晚的“收獲”。

從彭斯男爵臨時住所保險柜里搬回來的現金、金銀和珠寶，他大致估算過價值，絕對不止三百五十金鎊這么少……

“喵的，難道系統進行折算了？”舒書用爪子撓著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這時，當鋪后門悄無聲息地滑入幾道身影。

領頭的是影子，它黑色的皮毛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鐵鞭龐大的身軀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柔韌滑入，漢斯也扭動著跟了進來，它嘴里正叼著一個用油布包裹的嚴實小包。

“喵。（老板，手續完成了，那是文件。）”影子走到舒書面前，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漢斯。

漢斯立刻蠕動著上前，將那個油布包放在舒書面前，松開嘴，討好地嘶嘶道：“嘶~老板，拿到了，市政廳那邊很順利，那個管家跑得比見了貓的耗子還快。”

它話音剛落，角落里立刻響起一片不滿的“吱吱”聲。

“吱！（過分！）”

“吱吱！（這是歧視！）”

“吱嗷！（我們老鼠跑得是很快，但我們不怕貓……呃，除了老板和影子老大！）”杰瑞鼠作為出納，立刻站出來維護鼠族的尊嚴，只是最后補充得有點底氣不足。

漢斯梗著脖子，試圖辯解，它那不太靈光的腦子下意識舉了個最直接的例子：“嘶~我說錯了嗎？你看老板不就是貓？你們誰不怕……嗷！”

它的話還沒說完，舒書的爪子已經敲在了它那硬邦邦的腦門上，發出“咚”的一聲脆響。

舒書收回爪子，嫌棄地甩了甩，“我是老板！能一樣嗎？再亂說話，扣你下個月的肉排配額！”

漢斯委屈地用尾巴尖揉了揉腦袋，不敢再吭聲了，只是小聲嘶嘶：“嘶……知道了老板，我錯了……”

角落里剛才還在抗議的鼠小弟們見狀，立刻幸災樂禍地發出一片“吱吱唧唧”的竊笑聲，顯然對于漢斯挨揍喜聞樂見。

舒書沒好氣地瞪了它們一眼，這才用爪子扒拉開油布，確認了產權文件的內容，但他心中的疑惑更甚：「可錢還是對不上啊……」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他的腦海，“除非……工廠本身，還藏著我們沒發現的‘遺產’。”

他立刻下達新的指令：“杰瑞！湯姆！”

“吱？（在！）”杰瑞鼠立刻從金幣堆里抬起頭。

“喵？（老板？）”會計湯姆也推了推眼鏡。

“你們兩個，立刻帶上幾個手腳最利索的兄弟，馬上再探銅指環工廠，重點搜查辦公室、財務室…任何可能隱藏暗格的地方，給我一寸寸地搜，肯定有現金或者票據。”

“吱！（明白！）”

“喵！（保證完成任務！）”

兩只小家伙立刻點了幾只最機靈的灰鼠，迅速通過后門貓貓洞消失在陰影里，直奔工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