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良、林寶被拖走后，御書房內終于恢復了平靜。

經歷了這么一出鬧劇，梁帝看上去很是疲倦，眼里布滿的紅血絲仿佛在訴說著他的無奈。

本以為這是所有兒子中最沒有野心、最老實巴交的一個，沒想到今天卻給自己丟了這么一個重磅炸彈！

宋桓光是替梁帝想想，都覺得有些心寒。

只不過，直覺告訴宋桓，這一切絕對不可能就這么結束了。

宋良之所以能夠茍到現在，就是因為他比宋玉、宋德都要謹慎得太多！

宋玉自幼便被梁帝立為太子，身后又有上官儀做靠山，替他鋪好了路。

可以說，他身為天之驕子，根本不需要將心思花在權力斗爭之上。

因為他本人一出生，便站在了權力的最頂端。

至于宋德，雖然不像是宋玉那樣的天選之人，但論出身、論靠山，都完全可以和宋玉相抗衡，是和宋玉勢均力敵的存在。

唯有宋良，從小什么都沒有，只能跟在宋德屁股后面，夾縫中求生存。

他從小便學會了察言觀色，養成了謹小慎微的性格。

這，也讓他明白了做事要滴水不漏的道理！

正是這樣的性格，才讓宋桓覺得他最為捉摸不定。

當初人蠟案時，宋桓是為了利用他來對付宋德，所以才會幫他的忙。

若非如此，宋桓才不做這種損己利人、引火上身的事情！

宋桓想得出神，忽見梁帝突然朝著跪在殿上的秋蓉道：“至于你……”

秋蓉身子一抖，惶恐俯下身去：“奴婢知道，奴婢犯的錯，足夠圣上將奴婢的腦袋砍上十次！”

“可奴婢依舊愿意以項上人頭擔保，今日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半句虛言！”

“禍不及家人，奴婢只求圣上能夠放過奴婢的家人，讓她們過上安穩的生活！”

“咚——”

秋蓉的哀求幾乎是帶著哭腔完成的，說到最后，她將額頭緊緊地貼合在地上，向梁帝深深地磕了個頭。

看著戰戰兢兢、誠惶誠恐的秋蓉，梁帝臉上總算是浮現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老四，對于這個宮女，你怎么看？”

天天問自己怎么看怎么看，我又不是元芳，還能怎么看！

望著略微顫抖的秋蓉，宋桓嘆了口氣，向梁帝道：“父皇，兒臣雖然不了解事情的全貌，但看這個宮女似乎的確是誠心悔過，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不如父皇就對她小懲大戒，以示您的仁德之心。”

其實此情此景，宋桓是不應該挺身而出，替秋蓉說話的。

但今日面圣之前，宋桓信誓旦旦地答應過對方，一定會護她周全。

既然是自己親口許下的承諾，那就一定要做到！

聽到宋桓的提議，梁帝有些贊同地點了點頭。

“老四，你說得不錯。”

“這個宮女主動向朕坦白，朕就不該再繼續刁難她。”

“若是如此，那以后就沒人敢再向朕說實話！”

“朕，不愿成為那樣的孤家寡人。”

宋桓向梁帝躬身道：“父皇圣明！”

梁帝再次將視線轉向了秋蓉，淡淡張口道：“你蟄伏在朕身邊，窺探朕的**，有罪！”

“但你能主動向朕坦白一切，有功。”

“如今功過相抵，也算是兩清了。”

“朕不罰你，你出宮去吧。”

秋蓉原本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打算，可聽到梁帝并不打算處置自己，她極其不可置信地抬起了頭來。

“陛下，您……”

“您不殺奴婢？”

梁帝輕輕地笑了：“怎么，你難道希望朕殺了你嗎？”

秋蓉微微一愣，隨即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奴婢多謝陛下恩典！”

“奴婢告退！”

秋蓉從地上爬了起來，不知是因為跪了太久還是因為心中害怕，她只覺自己雙腿發軟，走都走不穩了。

經歷了這么一出鬧劇，宋桓也覺得有些疲倦。

“父皇，天色不早了，兒臣就先行告退了。”

“您勞累了一天，也早點歇息吧！”

梁帝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微微頷首，示意宋桓可以走了。

送走了宋桓，梁帝身子向后一傾，靠在了椅背上。

“霍啟，出來吧。”

霍啟從暗處走來，單膝跪在梁帝的面前。

“屬下霍啟，拜見圣上！”

梁帝閉著雙眼，并不看眼前的霍啟，似乎已是十分勞累了。

“這個宮女，是老四特意找來，讓她陷害老三的嗎？”

霍啟矢口否認：“回稟陛下，并非如此！”

“這個宮女……”

“跟榮親王并不認識。”

梁帝繼續道：“那就是說，這個宮女確實是老三安插在朕的身邊，監視朕的眼線了。”

霍啟低下頭去，音量略微降了幾分：“屬下不知。”

梁帝久久沒有張口，過了半晌，才聽他繼續道：“朕的這一眾兒子里，老三一向是最讓人省心的。”

“朕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但……”

梁帝話鋒一轉，語氣似乎有些遲疑。

“霍啟，你還記得，當初朕為何會派你到老四身邊保護么？”

霍啟沉聲道：“屬下記得，當初圣上對屬下說過八個字。”

“名為保護，實為監視！”

梁帝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你還記得就好。”

“所以霍啟，你告訴朕！”

“朕要求你做的，你做到了嗎？”

霍啟心中一驚。

“屬下謹遵圣旨，不敢忤逆圣上！”

“圣上有任何吩咐，屬下都必當做到！”

身為影衛，對命令的絕對服從是霍啟當初學到的第一課。

這些年來守護在帝王身邊，他早就變成了一個沒有感情的服從機器。

使命必達，是他的人生信條。

但，自從結識了榮親王后，霍啟那冰封已久的情緒便逐漸被喚醒。

原來自己不是一個冰冷的殺人機器，原來自己也不是什么沒有尊嚴的仆人。

在榮親王的面前，原來自己可以活得像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只是，面對梁帝的命令，他卻不得不遵守。

多少次，他都想將真相和盤托出，一五一十地告訴宋桓。

但霍啟明白，知道了真相，對于榮親王來說，沒有半點好處！

這種割裂的感覺，讓他幾欲崩潰！

霍啟的回答斬釘截鐵，讓梁帝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很好。”

“既然你能做到，那么朕，需要你現在去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