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演播大廳,陳野轉了一圈,想要找自己的座位。
結果轉了一圈也沒找到。
找工作人員問了問,這才發現這里的布局和練習生比賽不一樣。
練習生節目是所有人都在后臺休息室等待,叫到誰誰上臺。
而這里,正中心是表演舞臺。
所有選手都像足球場觀眾席那樣,呈階梯狀圍坐在舞臺四周。
正對舞臺的是一個鋼管搭起的高臺。
上面擺著幾張沙發,坐著本次比賽的導師。
都是說唱界頗有聲望的幾位大佬。
說唱傳入國內的時間不短,雖發展緩慢,但也確實涌現出不少高水平歌手。
就是沙發上這幾位。
陳野來之前做過功課,將沙發上那幾人一一認了出來:
分別是潘帥、漢堡、張震和……吳簽?
等等,好像混進了一個不一樣的?
陳野的視線從那人身上掃過,又猛地轉回去,再三確認。
沒錯,節目組居然請來了吳簽當導師!
這人是葉子國籍,在棒子國參加選秀成為練習生,后來組男團出道。
合約到期后回國單飛,吸引了不少粉絲。
但陳野要是沒記錯的話,這人不是搞唱跳的嗎?
他也會說唱?
陳野不由得搖了搖頭。
這說唱圈還真是個大染缸,什么人都能往里塞。
就在他搖頭時,旁邊突然晃過來一個頭頂一頭臟辮、穿著破洞衛衣、褲腰垮到襠的人。
歪歪扭扭地停在他面前。
“yo!”
陳野抬起頭,疑惑地看過去:“你是?”
那人鼻孔朝天,墨鏡底下的眼神充滿不屑。
佝僂著腰,抖著腿,站沒站相,活脫脫一個街溜子。
“你小子排在我上面,不知道我是誰?”
陳野皺了皺眉,認真回想了一下。
隨后誠懇地搖頭:“我不太關注排在我下面的人。”
那人被這句話噎住,一時語塞。
他憤憤地摘下墨鏡,大拇指一挑指向自己鼻子:
“老子就是大鬼!GOOD MORNING的,給老子記住了!”
陳野好奇地問:“GOOD MORNING是什么?”
大鬼一愣,隨即哈哈大笑,指著陳野對周圍人嘲諷道:
“聽見沒?這小子連廠牌都不知道,就這還來玩說唱?”
四周頓時響起一片哄笑。
各種奚落的目光隔著墨鏡投來,壓力十足。
陳野卻恍若未覺,繼續誠懇發問:
“為什么要叫廠牌?難道是在廠里打螺絲的意思嗎?”
這句話聲音不大,卻在演播廳里格外清晰。
周圍那些嘲笑他的說唱選手頓時像被掐住脖子的鴨子,啞然失聲。
陳野環視一圈,好奇道:“笑呀,你們怎么不笑了?”
大鬼只覺得臉上無光,趕緊把墨鏡戴回去。
惡狠狠地警告道:“小子你別狂,一會兒舞臺上見分曉!”
“你根本不懂說唱文化,一點也不 real!”
說完,他也不等陳野回應,扭頭就走。
高臺沙發上的幾位導師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吵鬧。
吳簽拉下墨鏡,翻著白眼看向陳野那邊。
見大鬼被氣得轉身就走,心中略有不快。
大鬼和他同屬一個經紀公司,出于維護同事的心態,他開口道:
“這選手是叫陳野吧?”
“不是我說,現在節目組什么人都放進來嗎?”
旁邊的張震和漢堡作為說唱界老前輩,聽了這話心中不屑:
你這種人都能混進來,人家為什么不能來?
最旁邊的潘帥性格溫和,打起圓場:
“倒也不能這么說,陳野選手不是有一首《大展鴻圖》嗎?說明人家還是會說唱的。”
吳簽把眼鏡推回去,身子往后一靠,大咧咧地癱在沙發上。
“《大展鴻圖》那首歌我也聽了,要不是前面取巧用了《帝女花》的采樣,這歌也就是平平之作。”
“說到底,這選手很愛搞小動作,硬實力和基本功都不過關。”
其余幾人懶得與他爭辯。
自己聽不懂,還濫竽充數。
沒本事是這樣的。
在座的都是說唱圈頂尖人物,只有他是靠背后資本力量塞進來的。
潘帥一時也不知該說什么,只好轉移話題:“還是先看表演吧!”
隨著節目開始,階梯座上的說唱選手陸續下場登臺表演。
陳野第一次在現場看說唱比賽,看得十分認真,慢慢分析他們的風格。
看了一會兒,他發現這些選手受國外影響太大。
從風格、旋律、編曲到舞臺表演,幾乎全盤模仿國外。
他們就像沐猴而冠的猴子,笨拙地復制著他人的一招一式。
根本沒想過將這種音樂形式本土化。
看了一會兒,他不由得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輪到了剛才挑釁他的大鬼。
只見大鬼站起身,朝陳野這邊看來。
手橫在脖子上做了個切割手勢,嗤笑一聲,邁著八字步、佝僂著腰登上舞臺。
大鬼剛一上臺,臺下許多粉絲就尖叫起來。
分貝之高簡直要刺破耳膜。
大鬼見這么多人支持自己,心中竊喜,像有多動癥般在臺上晃來晃去。
時不時拽拽褲襠,再用拇指蹭蹭鼻子。
繞場一周和觀眾打招呼。
他像動物園里的大猩猩般繞臺一圈,這才心滿意足地來到舞臺中央。
對遠處的DJ揚手示意。
頓時音樂響起——
“我總是臨時抱佛腳,臨時抱佛腳!”
臺下女粉更加瘋狂,捂著嘴搖動熒光棒,歇斯底里地大喊:
“啊啊啊啊啊啊!!”
大鬼愈發興奮,又撓了撓褲襠,像只大猩猩般在臺上蹦蹦跳跳。
“我總是臨時抱佛腳,臨時抱佛腳!”
坐在臺上的陳野已經聽愣了。
這TMD啥呀?就一句詞啊?
在這種狂躁又奇異的氛圍中,陳野像個局外人般懵懵地聽完了整首歌。
大腦仿佛受到精神攻擊,皮層褶皺層層展開。
這是哪兒?我是誰?我在干嘛?
這還是國內嗎?給我干哪兒來了?
結束后大鬼回到座位,還挑釁地朝陳野瞥了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說:“這樣的歌,你會唱嗎?”
陳野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
把那垃圾般的歌詞甩出腦袋。
有點侮辱人了屬于是。
他站起身,走下階梯來到舞臺上。
臺下沒有一個人為他歡呼,場面一時十分冷清。
陳野全然不顧,抬手示意DJ播放音樂。
音樂響起,他拿起話筒,胸腹發力。
四個斬釘截鐵的字,如同利劍般從他口中射出:
“天!地!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