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云散盡,露出一輪清冷的明月。
銀輝如水,灑落在濕漉漉的莊園草坪上,反射著細碎的光。
客廳內(nèi)的狼藉正在被傭人們迅速而無聲地清理。
破碎的瓷片、扭曲的金屬、裂紋遍布的地磚……
每一處痕跡都在無聲訴說著剛才那短暫卻驚心動魄的沖突。
葉蒼穹服下姜毅給的藥丸后,臉上迅速恢復(fù)了幾分血色,胸腹間那股翻涌欲吐的憋悶感也消散無蹤。
他看著姜毅負手立于窗前的背影,那身影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挺拔,仿佛一座驟然降臨、足以鎮(zhèn)壓整個江城的山岳。
“姜先生。”
葉蒼穹深吸一口氣,走到姜毅身后三步遠的地方,恭敬地開口道。
“今日之恩,葉家沒齒難忘!”
“若非先生及時趕到,我葉家恐怕……”
他聲音有些哽咽,后面的話沒有說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姜毅沒有回頭,目光依舊落在遠處江城星星點點的燈火上,仿佛那比身后的葉家父子更有吸引力。
他淡淡開口,聲音平靜無波:“我說過,葉家現(xiàn)在是我的人?!?/p>
很簡單的一句話,卻讓葉家所有人心頭大定,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即便他們知道姜毅也不是什么好人,但這種話還是讓人心里暖暖的。
或許體內(nèi)的傀儡術(shù),真的只是一種防止他們背叛的手段。
僅此而已!
一時間,所有葉家人臉上都露出一種濃濃的喜悅。
姜毅走回客廳中央。
那里已經(jīng)被清理出一片干凈的區(qū)域。
有傭人重新搬來了桌椅,他隨意坐下,立刻有人奉上熱茶。
姜毅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并沒有喝,只是看著裊裊升起的熱氣。
“李氏不會善罷甘休?!?/p>
他忽然開口,打破了葉家眾人沉浸在喜悅中的氛圍。
葉蒼穹神色一凜,立刻收斂了激動,肅然道:
“先生所言極是?!?/p>
“李妙珍和吳老斷臂受辱而歸,李氏家族為了顏面,也絕不會就此罷休,下一次來的,恐怕……”
“來的,只會更強?!?/p>
姜毅接口,語氣沒有任何波瀾。
“或許會是宗師后期,亦或者是大圓滿,甚至…大宗師?!?/p>
大宗師!
這三個字如同重錘,狠狠砸在葉家父子的心頭。
讓他們剛剛升起的希望和喜悅蒙上了一層陰影。
宗師已經(jīng)如此可怕,大宗師……那簡直是傳說中的人物!
姜先生……能抵擋嗎?
似乎看穿了他們的擔(dān)憂,姜毅放下茶杯,抬眼看向他們,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近乎無形的弧度。
“你們怕了?”
葉蒼穹渾身一顫,猛地抬頭。
看到姜毅眼中那平靜之下深藏的、足以睥睨一切的自信。
他瞬間福至心靈,斬釘截鐵道:“不怕!葉家既已追隨先生,自當(dāng)與先生共進退!”
“縱使前方是刀山火海,葉家也絕不后退半步!”
“對!我們不怕!”
葉振華和葉振雄也齊聲應(yīng)道,眼神堅定。
不管有沒有傀儡術(shù),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毫無退路。
姜毅微微頷首,不再多言。
他不需要手下人有太多的心思,只需要絕對的忠誠和執(zhí)行力。
“李氏的事情,我自有分寸,你們當(dāng)前要做的……”
姜毅屈指,輕輕敲了敲桌面:“是盡快給我一份古武李氏在這江城市的所有人員名單,我要把他們連根拔起,徹底清除?!?/p>
他的語氣很平淡,但話語中的內(nèi)容卻帶著血雨腥風(fēng)。
這意味著一場針對江城各大勢力,尤其是那些依附于李氏的勢力的清洗即將開始。
葉蒼穹眼中精光一閃。
作為曾經(jīng)的江城首富,他太明白這意味著什么了。
這是危機,但更是葉家前所未有的機遇!
有姜毅坐鎮(zhèn),他們完全可以放開手腳!
“先生放心!我知道該怎么做!”
葉蒼穹沉聲應(yīng)道,一股久違的梟雄氣概重新回到他身上。
“嗯。”
姜毅點了點頭,似乎對葉蒼穹的反應(yīng)很滿意。
他重新將目光投向窗外,月光落在他側(cè)臉上,勾勒出平靜而深邃的輪廓。
客廳里安靜下來,只剩下幾人輕微的呼吸聲。
葉家眾人看著姜毅的背影,心中充滿了敬畏、感激,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踏實感。
他們知道,從今夜起,江城的天,已經(jīng)變了。
而葉家,將緊隨這位神秘而強大的年輕人,走向一條未知卻充滿可能的道路。
至于曾經(jīng)的那些恩怨,一切都是自己家后代不爭氣,自找的。
當(dāng)天晚上,葉家這臺龐大的機器,就爆發(fā)出其恐怖的能量。
開始四處搜集所有一切和古武李氏有關(guān)人員的名單。
而就在同樣的夜里,江城數(shù)百里外,云霧繚繞的深山之中。
一片依山而建、氣勢恢宏的古建筑群深處,
這里的深夜,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一間彌漫著檀香和藥石氣息的靜室內(nèi)。
李妙珍和吳老并排跪在冰冷的青石地上。
兩人皆是臉色慘白,右肩處包扎著厚厚的繃帶,隱隱有血跡滲出,氣息萎靡到了極點。
李靜和李維剛躺在旁邊的軟榻上,依舊昏迷不醒。
李靜腫起的臉頰敷著藥膏,李維剛斷臂處也被妥善處理,但臉色依舊如同金紙。
靜室上首,坐著一位身著藏青色長袍的老者。
他須發(fā)皆白,面容清癯,臉上皺紋不多,但一雙眼睛開闔之間,卻仿佛有電光流轉(zhuǎn),不怒自威。
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整個靜室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他便是李氏當(dāng)代家主,李玄極。
一位早已踏入大宗師境界多年的絕頂強者。
在李玄極身側(cè),還站著幾位氣息淵深的老者,皆是李氏長老,實力至少也是宗師巔峰。
他們的目光落在李妙珍和吳老身上,充滿了震驚、憤怒,以及一絲難以置信。
“一招……”
李玄極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如同悶雷在靜室中回蕩,震得李妙珍和吳老氣血翻騰。
“你們兩個,連同維剛那孩子,被一個來歷不明的年輕人,一招擊?。窟€被迫自斷一臂,交出功法信物?”
李妙珍頭埋得更低,恥辱的淚水再次滑落,聲音帶著哭腔:
“家主……是我等無能?!?/p>
“但那姜毅……他的力量,根本不像內(nèi)力!”
“霸道、灼熱,層次極高,我和吳老的內(nèi)力在他面前,如同紙糊一般!”
吳老也艱難開口,聲音沙?。骸凹抑?,此子……非常邪門!”
“他體內(nèi)絕非古武路數(shù),其修為,恐怕……已超越宗師!”
“超越宗師?”
一位脾氣火爆的長老忍不住喝道。
“放屁!他才多大年紀(jì)?”
“難道是打娘胎里就開始修煉不成?定是你們輕敵大意,中了暗算,還敢在此胡言亂語,夸大其詞,為自己開脫!”
“四長老!”
李玄極淡淡瞥了那名火爆長老一眼。
四長老頓時噤聲,但臉上依舊滿是不忿。
李玄極的目光重新回到李妙珍和吳老身上,沉默了片刻。
他的手指輕輕敲擊著座椅扶手,發(fā)出規(guī)律的聲響,每一聲都敲在在場所有人的心上。
“姜毅……葉家……”
李玄機低聲念著這兩個名字,眼中深邃無比,看不出喜怒。
“家主!”
另一位面容陰鷙的長老上前一步,沉聲道。
“不管那姜毅用了什么邪法,此仇不能不報!”
“否則,我李氏顏面何存?日后如何在古武界立足?”
“請家主下令,老夫親自帶人前往江城,必將那小子和葉家滿門,挫骨揚灰!”
“五長老稍安勿躁?!?/p>
李玄極擺了擺手,目光掃過昏迷的李靜和李維剛,又落在李妙珍和吳老的斷臂上。
“妙珍和吳老的實力,我們清楚。他們聯(lián)手都被一招擊敗,對方絕非易與之輩。貿(mào)然前去,恐再生變故。”
他頓了頓,繼續(xù)道:“而且,此子年紀(jì)輕輕卻手段詭異,其來歷……恐怕不簡單,需得從長計議?!?/p>
“難道就這么算了?”四長老忍不住又開口。
“算了?”
李玄極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整個靜室的溫度仿佛都驟然下降。
“傷我李氏長老,辱我李氏門楣,豈能算了?”
他站起身,一股浩瀚如海、沉重如山的氣息自然散發(fā)開來,壓得在場所有長老都呼吸一窒。
“傳令下去!”
李玄極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第一,動用一切力量,徹查這個姜毅的來歷,我要知道他的一切!師承、背景、過往經(jīng)歷,一絲一毫都不能放過!”
“第二,嚴(yán)密監(jiān)控江城葉家的一舉一動!”
“他們不是想掌控江城嗎?讓他們先折騰。正好借此看看,還有哪些不開眼的東西,敢在這個時候跳出來?!?/p>
“第三!”
李玄機的目光轉(zhuǎn)向那位面容陰鷙的五長老。
“老五,你親自去一趟‘聽雨樓’,請他們出手,我要關(guān)于姜毅和葉家最詳細的情報,價錢不是問題。”
聽雨樓!
在場長老心中都是一凜。
那是古武界最神秘、也是收費最昂貴的情報組織,據(jù)說沒有他們查不到的消息。
“是,家主!”五長老躬身領(lǐng)命。
“至于你們……”
李玄極最后看向跪在地上的李妙珍和吳老,眼神淡漠。
“斷臂之辱,也是你二人學(xué)藝不精所致,下去養(yǎng)傷吧,傷好之后,去‘寒潭’面壁三年,以示懲戒?!?/p>
李妙珍和吳老渾身一顫。
“寒潭”那是族中懲罰犯下大錯子弟的苦寒之地,面壁三年,滋味絕不好受。
但兩人不敢有絲毫怨言,只能叩首:“謝家主!”
李玄極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退下。
當(dāng)靜室內(nèi)只剩下他一人時,他緩步走到窗邊,望著遠處云海翻騰的群山,眼神幽深。
“姜毅……超越宗師的力量……”
李玄機低聲自語,眼中閃過一種貪婪的光芒。
“若你身上真有什么驚天秘密或傳承……那合該為我李氏所得!”
山風(fēng)穿過窗欞,帶來陣陣涼意,卻吹不散這深山古宅中,那悄然凝聚的、更為酷烈的風(fēng)暴前兆。
江城與李氏,隔著數(shù)百里山川,無形的硝煙已然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