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岳國,西南邊陲。
峽谷高聳處,峰回路轉,有一處開闊的平臺,幾處酒家豎起了湛藍色布旗,開門迎客。一伙粗布衣裳、皮膚黝黑的馬幫漢子,停了馬在此歇腳,三五成群,談得熱鬧。小二給他們上了烈酒牛肉,轉過身來,端上一碗熱騰騰的小面,給角落那奇怪的客人送去。
那人一身粗布青衣,戴了頂當地居民常編的斗笠,腰間掛一麻編錢袋,穿著打扮與此間居民無異。卻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
無他,只因此人身形高挑瘦削,膚色蒼白,略欠了血色。與當地人和走南闖北的馬幫貨夫,被烈日驕陽曬得黧黑泛紅的皮膚截然不同。
這是個什么人呢?店小二納悶暗想,腳下不停,笑容熱情道:“來,客官,您的熱湯面!”
那人聞言,輕輕道了聲“多謝”,便抬手摘下斗笠,露出一張蒼白清秀的臉來。
“呀!你——”店小二驀地驚叫出了聲,連忙反應過來,捂住自己的嘴。
眼前這人,竟是個年輕姑娘!
好在四周的馬幫漢子都在吃酒劃拳,喝得面紅耳赤,聲量震天。沒人注意到角落的動靜。
小二一時呆滯原地,便見那女子仿佛沒有聽到般,淡定地用餐。等到吃完,才站起身來,重新戴上斗笠,轉頭詢問店小二:“店家,攏共多少錢?”
店小二這才漸漸緩過神來,瞠目結舌道:“三、三文錢。”
他接過對方遞來的銅幣,忍不住好奇道:“客官、不,姑娘,您是來......”
大岳國西南邊陲,群山峻嶺,連綿不絕。除了吃這口飯的馬幫,再見不著旁人,更別提女子。
那女子聞言,拱了拱手道:“小道靜瀾,云游而來,聽聞此地往西,有仙人蹤跡,所以前來。”
店小二這才注意到,對方的頭發梳成了道髻模樣。
“原來是道長,失敬。”他連忙回禮,只是眉頭依舊緊皺,好心提醒:“您是要往西去?去不得,去不得啊!”
不用關若霏追問,店小二便自動說下去。
“道長有所不知。西南群山,到這里還能見著人煙。再往西去,地形愈發險峻,人影蹤跡全無。冒險進去的馬幫、樵夫,從沒有能再回來的。
當地人給西邊遮天蔽日的山峰,起了個渾號,喚作‘天斷山’,里面迷霧疊嶂,靠近了,還能聽到詭異的吼叫聲。
用我們當地老人的話講,人間的路,到這就算頭了。再往下,是仙人才能走的路呢!”
關若霏神色一動,施了一禮道:“多謝您好意提醒。既如此兇險,小道即刻返回,告辭。”
她付了錢,抬手調了調斗笠的角度,轉身朝山間走去。
等他走后,店小二收拾了桌子,還沉浸在做了好事的喜悅里。他轉頭跟相熟的馬幫漢子談起這稀奇事。
其中一位疑惑道:“是剛才那個青衫斗笠的瘦高個嗎?他不是往西邊走的嗎?”
“啊?”
店小二大吃一驚,往西邊看去,可哪還尋得見人影。
關若霏離開店家,獨自往天斷山深處走去。她一邊用神識探路,一邊同南山越交流道:“會是這里嗎?”
仙緣飄渺,難以尋覓。離開玄清觀至今,已經過去一年了。
當初她背著行囊,詢問南山越該往何處去。未曾想聽到一句無辜的回答:“本尊哪里知道?”
兩人俱是一愣。關若霏睜大了眼睛:“你不知道修仙界在哪嗎?”
南山越理所應當:“本尊是多久之前的人了,哪里知道現在修界的位置。”
她說自己那時,修士會于靈氣充裕處,設立據點,或許是門派,或許是坊市。也有門派會派那些修煉無望的弟子,暗中隱藏在凡塵界,尋覓有靈根的凡人。
關若霏沉思后,決定去尋找那些修士的據點。她用了一年的時間,追尋著靈氣更加濃郁的方向。
整整一年,從東北到西南,她用腳步丈量了大岳國的每一寸國土。
見過人們在肥沃的平原上揮灑汗水,也見過狼群在遼闊的草原自由奔馳,聽過沙漠上清脆的駱鈴,也聽過江河洶涌咆哮。
曾經只能在書中讀到的山川風景,她都用眼睛真切地看過。
這一年,為了趕路風雨無阻,草鞋不知磨破過幾雙,常常要露宿荒野。最終,她循著靈氣的蹤跡,來到了這里。
南山越提醒道:“這里人跡稀少,靈氣充裕,確實是適合修煉的寶地。可除了修者,也會有妖獸存在。你可做好準備?”
關若霏眼神明亮,輕笑一聲,邁步走進深山。
她于山中跋涉月余,一直未曾見到人影。直到某一天,打坐調息時,關若霏察覺到一絲異常的靈氣波動。
會是妖獸嗎?她凝神警惕,衣袖一晃,指間夾住兩片散發淡淡金輝的葉子。
過去的這一年,她夜晚修煉,白天趕路無事,便暗自練習青鋒決。哪怕吃飯時,袖子里的手也在練習給葉片注靈。現在她已經能做到瞬發葉片,一次操控兩片葉子。
御金術和引木決的熟練度也增加不少。除此之外,更是新學了一道明火術,一道避塵決,一道絞藤術,都到達了瞬發的熟練度。
放輕腳步,朝那邊慢慢靠過去。神識謹慎地探出,便“看”見一處幽靜水潭,潭邊站了一男一女。那女子捂住右臂,血流如注。兩人臉上都是極其驚恐的模樣,緊緊盯著水潭。
關若霏正疑惑他們為何不跑,便見那女子似乎撐不住傷勢,不小心跌倒在地。男子呼吸一變,連忙抬手召來一道金光,化作盾牌,擋在身前。
下一秒,關若霏睜大眼睛,“看”見水潭中倏然掀起巨浪,一只一人多高的巨鱷猛地躥出來,血腥巨口朝前一咬。這一擊氣勢驚人,竟然將那金光罩撞出一絲裂縫來。
巨鱷被罩子撞回潭水中,砸出一陣涌浪,一瞬間暴露出潭底的模樣,那下面竟然鋪滿了森森骸骨。
二人死里逃生,松了口氣,那女人被嚇得,竟然低聲啜泣起來。可是她的聲音并沒有引來巨鱷的再次攻擊。
它在水底氣憤地狂甩尾巴,掀起一陣陣水浪,可卻始終無法再次找出入侵者的位置。
這下關若霏明白二人為何不逃跑了。那巨鱷無法聽音,也看不清東西,只能靠獵物的動作來追蹤。不跑不動,就還能活命。
她仔細觀察,發現那巨鱷雙眼上各扎了一根冰刺,想來這就是它失明的原因了。
關若霏正沉思著,突然聽到那男人揚聲喊道:“不知何方道友在此,若能救我二人一命,李椿必有重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