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牙特種作戰(zhàn)基地,地下三百米,最高安全等級審訊室。
冰冷的金屬墻壁,將這里與外界的一切聲音、光線、乃至情感都徹底隔絕??諝饫铮瑥浡还苫祀s了消毒水與心理壓力的、令人窒息的味道。
代號“術(shù)士”的東歐雇傭兵,四肢被固定在那張?zhí)刂频膶徲嵰紊?,臉上,看不出絲毫的沮喪與恐懼。他就像一尊沉默的石雕,用一種職業(yè)軍人特有的、空洞的眼神,漠然地注視著單向玻璃墻,仿佛在嘲笑著外面那些徒勞的看客。
玻璃墻外,臨時成立的聯(lián)合指揮部里,氣氛同樣凝重。
王副局長那張浮腫的臉,已經(jīng)因為超過四十八小時的神經(jīng)緊繃,而顯得有些扭曲。他焦躁地在房間里來回踱步,嘴里不停地抱怨著。
“四十八個小時了!除了從那個俘虜嘴里撬出來一個沒用的‘工坊’代號,我們還查到了什么????什么都沒有!”
“韓隊長!”他的矛頭,毫不意外地再次指向了那個從行動結(jié)束就一直保持沉默的韓悅,“這就是你力排眾議,不惜違抗我的命令也要保下來的‘顧問’?他現(xiàn)在人呢?抓到了俘虜,他就拍拍屁股走人了?把爛攤子全都丟給我們警方來收拾?”
韓悅緊緊地抿著嘴,沒有說話。
她知道,王副局長說的,是事實。
林楓在將“術(shù)士”丟給他們之后,便與“暴君”一同,乘坐那架神秘的武裝直升機消失了,沒有留下任何解釋。
兩天來,她和錢峰用盡了所有的審訊手段,那個代號“術(shù)士”的男人,卻如同一塊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一言不發(fā)。案件的調(diào)查,再一次,陷入了死局。
她開始懷疑,自己當(dāng)初的堅持,是不是真的錯了?
就在這時,審訊室那扇厚重的合金門,無聲地滑開了。
“暴君”那如同鐵塔般的身影,當(dāng)先走了進來。緊跟在他身后的,是換上了一身干凈作訓(xùn)服的林楓。
林楓的出現(xiàn),讓整個指揮部的空氣,都為之一滯。
他無視了王副局長那充滿了敵意的目光,徑直走到了單向玻璃前,平靜地注視著里面那個沉默的俘虜。
“你們的方法,都太‘溫柔’了。”林楓淡淡地開口,像是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guān)的事實,“對付這種在尸山血海里打滾的職業(yè)軍人,常規(guī)的心理壓迫,沒有任何意義?!?/p>
“你行你上?。俊蓖醺本珠L陰陽怪氣地頂了一句。
林楓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對著身旁的暴君,伸出了手。
“我需要一套耳麥,連接審訊室的內(nèi)部廣播。另外,把我們從現(xiàn)場繳獲的所有‘工坊’裝備,特別是那幾件防彈背心和通訊器的分析報告,給我一份。”
暴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多問,只是點了點頭。
五分鐘后,林楓戴上了耳麥,手中,拿著一份剛剛從技術(shù)部門傳來的緊急報告。
他按下了通話鍵。
“我知道你聽得懂華夏語,所以,我就不浪費時間跟你說那些沒用的廢話了。”
林楓的聲音,通過審訊室的廣播,清晰地,傳到了“術(shù)士”的耳中。那是一種,不帶任何感情的,如同手術(shù)刀般冰冷的聲音。
審訊椅上,術(shù)士的眼皮,幾不可察地,跳動了一下。
“我看了你的裝備報告。很專業(yè),也很……昂貴?!绷謼鞑痪o不慢地說道,“最新的美制復(fù)合陶瓷防彈插板,以色列產(chǎn)的加密通訊器,德國HK公司的特種槍械。這些東西,湊齊一套,在黑市上的價格,不會低于三十萬美金。”
“能給你和你的團隊配備這種等級的裝備,說明你的雇主,很有錢?!?/p>
“但是,”林楓話鋒一轉(zhuǎn),聲音,陡然變得銳利,“他們似乎,并沒有把你當(dāng)成一個,價值三十萬美金的珍貴資產(chǎn)。”
“他們給你的情報,是錯的?!?/p>
“他們告訴你,你的目標(biāo),是一群裝備落后、戰(zhàn)術(shù)呆板的華夏警察。但他們沒告訴你,你將要面對的,是一個,能在一分鐘內(nèi),從正面撕開你們整條防線的怪物。”
“你的行動方案,看似完美,但實際上,漏洞百出?!?/p>
“無論是從地下管道突進,還是從對面的爛尾樓進行狙擊,這些路線,都太‘常規(guī)’了。常規(guī)到,就像是有人故意引導(dǎo)著你們,往我們布置好的口袋里鉆?!?/p>
“你所謂的‘完美陷阱’,從一開始,就是別人為你準(zhǔn)備好的陷阱?!?/p>
林楓每說一句話,審訊椅上,術(shù)士那看似平靜的臉上,肌肉,就會不受控制地,抽搐一下。
因為林楓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錐子,狠狠地,扎在他那顆職業(yè)傭兵高傲的心上!
他引以為傲的戰(zhàn)術(shù),他賴以生存的專業(yè)判斷,在這個看不見的對手面前,竟然,被剖析得體無完膚,一文不值!
這比任何酷刑,都讓他感到痛苦和屈辱!
“你……到底是誰?”術(shù)士終于開口了,他的聲音,沙啞,干澀,充滿了不敢置信。
“我?”林楓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冰冷的嘲弄,“我,是那個,在你那位‘將軍’老大,還穿著開襠褲玩泥巴的時候,就已經(jīng)在戰(zhàn)場上制定規(guī)則的人?!?/p>
這句話,他用的是一種極其地道的,夾雜著西伯利亞地區(qū)方言的俄語說的!
轟!
如果說,剛才的戰(zhàn)術(shù)分析,只是讓術(shù)士感到了震驚。那么,這句純正到讓他靈魂都在顫栗的鄉(xiāng)音,則是徹底擊潰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線!
他的身體,猛地一顫,那雙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名為“恐懼”的、驚濤駭浪般的情緒!
他知道,在他們那個圈子里,只有最頂層的、傳說中的那幾位“教父”級別的人物,才會說這種,早已消失在歷史長河里的,古老的戰(zhàn)地黑話!
“你……”他張大了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看來,你還不算太蠢?!绷謼髑袚Q回了華夏語,聲音,變得如同西伯利亞的寒風(fēng)般,冰冷刺骨。
“一個把你當(dāng)成炮灰和棄子的組織,你覺得,還值得你為他們保守秘密嗎?”
“他們能拋棄你一次,就能拋棄你第二次?!?/p>
“想想你遠在烏拉爾山脈下的家人。你死了,組織最多,只會給你那可憐的母親,寄去一筆她永遠都不知道是怎么來的撫恤金。然后,你就會像一條野狗一樣,被所有人遺忘。”
“但是,如果你選擇合作……”林楓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魔鬼般的誘惑,“你不僅能活下去,我,甚至可以給你一個新的身份,一筆足夠你和你的家人,在任何一個陽光明媚的小島上,安度余生的錢。”
“機會,我只給你一次。我的耐心,很有限。”
審訊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術(shù)士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汗水,如同小溪般,從他的額角,滾滾而下。
他在天人交戰(zhàn)。
忠誠?在被當(dāng)成棄子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被狗吃了。
家人……活下去……
最終,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我說……”他艱難地,從喉嚨里,擠出了這兩個字。
“我說,我什么都說?!?/p>
……
半個小時后,一份新鮮出爐的、足以讓整個華夏高層都為之震動的絕密情報,被放在了聯(lián)合指揮部的桌上。
根據(jù)術(shù)士的交代,“工坊”組織,果然只是一個幌子。
它真正的操控者,是來自“米利堅聯(lián)邦”(鷹國)某秘密情報部門,一個代號為“常春藤”的亞洲情報分站。
他們的任務(wù),就是不惜一切代價,竊取或摧毀華夏一系列足以改變世界格局的尖端科技,代號—“火種計劃”。而周正陽教授的“石墨烯電池”技術(shù),正是“火種計劃”中,最關(guān)鍵的一環(huán)。
更讓林楓感到憤怒的是,術(shù)士交代,那支在襲擊“公?!备呓ㄜ姷摹镑喙贰毙£?,也是由“常春藤”,通過暗網(wǎng),臨時雇傭的“清障隊”!
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都指向了同一個,隱藏在幕后的,國家級的黑手!
王副局長呆呆地看著那份情報,臉上的血色,早已褪得干干凈凈。他終于明白,自己之前那些官僚做派,在這樣一場已經(jīng)上升到國家對抗層面的暗戰(zhàn)中,是何等的可笑和……無知。
韓悅則是死死地攥著拳頭,她看著那個,僅憑三言兩語,就撬開了頂級雇傭兵嘴巴的男人,那雙銳利的眸子里,只剩下,無盡的震撼與……敬畏。
而林楓的臉上,卻沒有任何喜悅。
他的心中,只有,一股,即將噴薄而出的,冰冷的怒火!
為兄弟復(fù)仇的個人情感,與粉碎“鷹國”陰謀、保家衛(wèi)國的國家大義,在這一刻,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暴君?!绷謼鬓D(zhuǎn)過頭,看向自己的總教官,聲音,冷得,能掉下冰渣。
“把‘鍵盤’,給我調(diào)過來。”
“我要,把這個叫‘常春藤’的組織,在燕京的每一個據(jù)點,每一個外圍人員,都給我,像拔蘿卜一樣,連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