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王。”
林楓的加密通訊器里,傳來了暴君那壓抑著怒火,卻又帶著一絲疲憊的聲音。
“到。”
“高層的博弈已經(jīng)結(jié)束。我們?yōu)閲遥矠槟悖瑺幦〉搅宋覀兿胍臇|西。”暴君的聲音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命令如下:第一,將戰(zhàn)俘‘禿鷲’,移交給競賽委員會。第二,扣押戰(zhàn)俘‘曼巴’及所有‘蝰蛇’成員,他們現(xiàn)在是我們重要的情報資產(chǎn)。第三,接收對方提供的情報,然后,立刻帶著你的人和戰(zhàn)利品,安全撤離!”
通訊器那頭,暴君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父親般的溫情與凝重。
“你的個人恩怨,你的疑惑,我都知道。但現(xiàn)在,我命令你,把它給我,暫時,壓下去!你和你的兵,能活著回來,比任何事情都重要!明白嗎?”
林楓握著通訊器,沉默了。
國家利益,兄弟安全。這兩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他知道,現(xiàn)在交出“禿鷲”,他可能就失去了揪出“主教”的籌碼。
但,他更清楚,自己手臂上,這面國旗的重量。
“龍王……明白。”他艱難地,從喉嚨里,擠出這幾個字。
……
半個小時后,那架黑色的“黑鷹”直升機(jī),再次降落在了空地之上。
這一次,從飛機(jī)上走下來的競賽總監(jiān)“導(dǎo)演”,臉上所有的傲慢與從容,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恐懼、敬畏和不甘的復(fù)雜情緒。他看著林楓,像是在看一個,他完全無法理解,也絕對不想再招惹的魔鬼。
“這是你們要的東西。”他提著一個密封的金屬手提箱,遞了過來,“現(xiàn)在,請把‘禿鷲’交給我們。”
林楓接過箱子,扔給了身后的徐天龍。然后,他對著孤狼和大胡子,點了點頭。
只有如同死狗一般的“禿鷲”,被粗暴地,推到了空地的中央。
“導(dǎo)演”的保鏢立刻上前,手忙腳亂地將“禿鷲”架起,塞進(jìn)了直升機(jī),仿佛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直升機(jī)帶著巨大的轟鳴聲倉皇離去。空地上,只剩下了“王者聯(lián)盟”的眾人,和地上那群被捆得結(jié)結(jié)實實、眼神怨毒的“蝰蛇”雇傭兵。
“華夏人,這些家伙,怎么處理?”大胡子走過來,用腳踢了踢地上還在昏迷的“曼巴”。
“我想和他,單獨聊幾句。”林楓的目光,落在了“曼巴”身上,平靜地說道。
“好。”孤狼和大胡子對視一眼,默契地?fù)]了揮手,示意所有人退開,并在周圍建立起一道臨時的警戒線。
林楓拖著“曼巴”,將他拽到了一棵大樹的陰影下,這里,剛好是所有人的視線死角。一桶冰冷的河水從頭頂澆下,“曼巴”一個激靈,從昏迷中驚醒。
“你想活嗎?”林楓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聲音冰冷。
“想!想!”“曼巴”如同小雞啄米般瘋狂點頭,他毫不懷疑,眼前這個男人,能有一百種方法,讓他無聲無息地“意外死亡”。
“很好。我問,你答。答得讓我滿意,你就能活。”林楓的聲音,如同魔鬼的低語,“‘主教’,在哪兒?”
聽到這個名字,“曼巴”的身體猛地一顫,眼中閃過極度的恐懼。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外圍!‘主教’是‘議會’的核心成員,我根本沒資格接觸到他!”
林楓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刀。“別跟我耍花樣。你們‘蝰蛇’,不就是他負(fù)責(zé)的‘臟活’承包商嗎?”
“是!是!但我們只聽從他的直接指令,從不見面!”為了活命,“曼巴”不敢有絲毫隱瞞,“所有的任務(wù),都是通過一個代號‘信使’的人單線傳達(dá)!”
這些,都和林楓記憶中的一樣。他繼續(xù)問道:“‘奇美拉’計劃,現(xiàn)在進(jìn)行到哪一步了?”
“奇美拉……”“曼巴”的臉色變得更加慘白,“我只知道……這是‘主教’閣下最重要的項目,據(jù)說,是在進(jìn)行一種……能超越人體極限的基因改造。我們負(fù)責(zé)為他在全球范圍內(nèi),建立秘密的生物實驗室,并提供安保。”
林楓的心,沉了下去。連項目名稱都一樣。看來,自己沒有找錯。
他盯著“曼巴”的眼睛,問出了一個,他認(rèn)為只有核心圈子才知道的,足以驗證對方是否說謊的問題:“告訴我,2017年在哥倫比亞安第斯山脈建立的那個‘巢穴’三號基地,它的最高負(fù)責(zé)人,代號是什么?”
這個問題,如同一個炸雷,讓“曼巴”徹底懵了。
他愣了半天,臉上寫滿了茫然和困惑,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2……2017年?安第斯山脈?不……不可能啊……‘奇美拉’計劃……是2018年才正式啟動的!而且,第一個基地,建立在東歐,代號是‘搖籃’啊!根本……根本沒有‘巢穴’這個代號!”
“轟——!”
林楓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不可能!他清楚地記得,自己當(dāng)年,還親自帶隊,“清理”過那個叫“巢穴”的基地!那是“奇美拉”計劃最關(guān)鍵的一個前期實驗室!
“曼巴”在說謊!他一定在說謊!
一股暴戾的殺氣,從林楓身上轟然爆發(fā)!他一把掐住“曼巴”的脖子,將他狠狠地頂在樹干上,聲音,如同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寒冰:“你再給我說一遍!”
“咳咳……我說的……都是真的!”“曼巴”被掐得幾乎窒息,眼球因為缺氧而凸出,“我哪敢騙您啊!‘奇美拉’……就是去年才有的項目……這……這是組織里所有中層都知道的事啊!”
林楓看著他那因為極度恐懼而扭曲的臉,不像是在說謊。一股荒謬而又冰冷的寒意,從他的腳底,直沖天靈蓋!
如果“曼巴”沒說謊……那是不是意味著……我的記憶,出錯了?
不!不可能!
他強(qiáng)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松開了手,問出了另一個,更深層次的問題。
“那你們組織里的,第四代戰(zhàn)斗基因強(qiáng)化劑,‘狂暴’系列,現(xiàn)在配發(fā)到什么級別了?”
在前世,這項代表了組織最高科技水平的藥劑,是他隕落的直接原因。這也是組織最核心的機(jī)密!
“第……第四代?”“曼巴”的表情,比剛才更加茫然了,像是在聽一個天方夜譚,“什……什么第四代?我們現(xiàn)在……用的還是第二代的‘激素H’啊!聽說‘醫(yī)生’他們正在攻關(guān)第三代,但……但連個樣品都沒有啊!第四代……那……那是什么東西?”
第二個,完全對不上的答案!
如果說第一個,還可能是代號的誤差。那這第二個,關(guān)于核心科技水平的差異,則像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林楓的心上!
他呆住了。
他想到了一個,最荒謬,最不可思議,也最讓他感到恐懼的可能性。
林楓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他死死地盯著“曼巴”,用一種,連他自己都能聽出顫抖的聲音,問出了最后一個,也是最關(guān)鍵的問題。
“‘幽靈’……代號‘幽靈’的那個頂級殺手……他……是怎么死的?”
“幽靈?!”“曼巴”聽到這個名字,身體本能地一抖,眼神里是混雜著崇拜和恐懼的復(fù)雜神情,“您……您怎么知道他?”
他看了一眼林楓,壓低了聲音,像是怕被什么東西聽到一樣:“他不是死了……他是……失蹤了。三年前,他在非洲執(zhí)行一次任務(wù)時,被‘主教’出賣,引爆了目標(biāo)點,連同整個小隊,尸骨無存……組織內(nèi)部,都說他已經(jīng)死了。但是……但是有傳言說,他其實沒死,只是……叛逃了。”
非洲……
不是南美!
三年前……
時間、地點……全都不對!
林楓的身體,猛地一晃,幾乎站立不穩(wěn)。他踉蹌著,后退了兩步,靠在了冰冷的樹干上。
他終于明白了。
為什么這個世界的歷史走向和前世大體相同,卻在很多細(xì)節(jié)上有著微妙的差異。
為什么這個世界也有“龍牙”,有“海鷹”,卻在一些裝備和番號上,與他的記憶略有出入。
為什么,這個世界,也有一個叫“幽靈”的頂級殺手,也有一個叫“主教”的叛徒,卻上演了一出,與他親身經(jīng)歷的,那場背叛,截然不同的劇本!
這里……根本不是他原來的那個世界!
這是一個,和他原來的世界,有九成五相似,卻在關(guān)鍵節(jié)點上,走向了不同分叉口的……
平行世界!
那我的重生,算什么?我的復(fù)仇,又算什么?
我所執(zhí)著的一切,難道,都只是一場,荒謬的、可笑的幻夢?!
一股巨大的、前所未有的虛無感和迷茫,如同潮水般,瞬間淹沒了他。他那顆早已被血與火淬煉得堅如磐石的道心,在這一刻,轟然崩塌!
就在他心神失守,即將被這股虛無徹底吞噬時,他的腦海里,卻猛地,浮現(xiàn)出了另一幅畫面。
那是“死亡峽谷”中,高建軍為了保護(hù)徐天龍,用自己那山巒般的身軀,迎向那片鋼鐵風(fēng)暴的,義無反顧的背影。
是他昏迷前,抓著自己的手臂,用盡最后一絲力氣,說出的那句話。
“為了……紅旗……贏……下去!”
林楓的身體,猛地一震!
他緩緩地抬起手,看著自己手臂上,那面在亞馬遜的泥濘和血污中,依舊鮮艷的五星紅旗。
是啊……
我,已經(jīng)不是那個,孑然一身,只為殺戮和金錢而活的“幽靈”了。
我是華夏“龍牙”的“龍王”。
我的身后,有需要我守護(hù)的國家。
我的身邊,有愿意為我擋子彈的兄弟。
那個“幽靈”的仇,或許已經(jīng)失去了意義。
但“公牛”的仇,必須報!
“海鷹”欠下的血債,必須償還!
這個世界的“主教”和他的組織,依舊在危害著這個世界的安寧,那個屬于這個世界的、“幽靈”的冤屈,也需要有人去洗刷!
或許,這才是老天讓他重活一次的真正意義。不是為了讓他沉湎于過去的仇恨,而是為了讓他,在這片全新的土地上,找到真正值得用生命去守護(hù)的東西。
家國,與……兄弟!
想通了這一切,林楓那雙一度變得渙散、迷茫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股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更加明亮、更加堅定、也更加熾熱的火焰!
那是一種,在放下了個人的執(zhí)念后,與家國大義,徹底融為一體的,真正的……兵王之魂!
他緩緩地,站直了身體。那股一度崩塌的氣勢,在這一刻,重新凝聚,并且,比之前,更加沉穩(wěn),更加厚重,也更加……可怕!
“老大?你……你沒事吧?”
徐天龍的聲音,從不遠(yuǎn)處傳來,帶著一絲擔(dān)憂。他看到林楓剛才的狀態(tài),嚇得不敢靠近。
林楓轉(zhuǎn)過身,看著他。
“我沒事。”
他走過去,重重地,拍了拍徐天龍的肩膀。
“我只是……找到了一個新的,必須贏下去的理由。”
他抬起頭,望向那片剛剛降下死亡之雨的天空,聲音,平靜,卻又帶著一種,足以讓天地為之變色的決絕。
“走吧。”
“我們,回家。”
“然后,去討回,我們失去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