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辦滿月酒的當天早上,宋今昭握著削尖的長木棍來到河邊。
正在洗衣服的婦人看到后用洗衣棒搗宋大嬸的手臂。
“那是不是你侄女今昭?”
宋大嬸挺直上半身順著婦人手指的方向看去,雙目微微放大,“是今昭,這是在干嘛,怎么下河了?”
她扔掉手里的衣服跑過去,“今昭,今昭。”
宋今昭聽到呼喊聲時已經在河水里站穩(wěn)腳步。
水面淹沒膝蓋往上十厘米處,不算太深。
宋大嬸急切地伸手招呼她上來,“水又深又急,趕緊上來。”
宋今昭:“我不到中間去,中午的滿月酒還差兩條魚。”
宋大嬸怕她被水沖走,擔心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魚哪里是那么好抓的,河里的鵝卵石上全是青苔,別滑一跤栽進河里。”
一縷陽光照在河面上,波光粼粼,泛起點點霞光。
宋今昭眼神一凜,右臂驟然繃緊,手中的木棍如長箭般快速刺進水中。
水花四濺,被戳中肚子的鯉魚劇烈地掙扎著,魚尾打在木棍上啪啪作響。
宋大嬸目瞪口呆地看著被木棍刺中的大鯉魚,比手臂還長,至少得有五六斤重。
宋今昭將鯉魚從木棍上取下來扔到河岸邊的草地上。
一刻鐘之后,宋今昭提著兩條鯉魚往家走。
剛才說話的婦人盯著木棍上的魚錯不開眼,“梨花,沒想到你家今昭捉魚也這樣厲害。”
宋大嬸尷尬地笑笑,繼續(xù)坐在石頭上洗衣服,“也就那樣,這孩子膽大。”
早知道自己剛才就不應該過去,今昭肯定在心里嘲笑自己。
沒過多久,全村的人都知道宋今昭早上從河里捉了兩條大鯉魚用來做滿月酒。
快到中午的時候宋大郎和宋二郎分別把家里的桌椅板凳抬過來。
原本只打算辦兩桌,宋今昭考慮到光是宋家三房的孩子加起來就有七個,還有其他人帶過來蹭席的,決定單獨做一桌。
怕他們被魚刺卡就沒準備魚,多一道油炸小酥肉。
宋老爹請來村里的長輩給宋安好落胎發(fā),剃下的胎發(fā)用紅紙包好放在床頭辟邪。
穩(wěn)婆望著襁褓里正在笑的孩子,嘴上止不住地夸贊:“這孩子養(yǎng)得真好,比足月生的長得還結實。”
宋老太將宋安好放進木盆里,用柏枝蘸水給他擦身體,同時嘴上念叨著:“洗兒洗得家門旺,豬滿圈來谷滿倉。”
寓意著家族人丁興旺,五谷豐登的美好祈愿。
洗兒儀式結束后開始上菜。
男眷女眷分別坐在兩張桌子上,孩子單獨坐一桌。
眾人眼神掃過桌上的清蒸魚,五花肉片、紅雞蛋、糯米圓子。
這樣好的席面在村里絕對是頭一份。
誰能想到才一個多月時間,宋家三房幾個孩子的日子能有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們看向坐在女眷桌上抱著孩子的宋今昭。
這姑娘真有本事,誰能把她娶回家就是天大的福氣。
家里有適齡兒子的村民笑著問宋老爹:“今昭今年十四歲還沒定親吧?”
宋老爹端酒的手一頓,神色顯得有些不自然,“今昭年紀還小,不著急嫁人。”
隔壁女眷桌上,村長媳婦低頭和旁邊的村婦竊竊私語。
“大牛媳婦說過,宋今昭保證在她弟弟成家之前不嫁人。”
村婦遺憾地搖頭:“可惜了,多好的姑娘。”
宋啟明十歲,等他成家,至少還要等七八年,到時候宋今昭二十一歲,已經算是老姑娘,還有誰愿意娶?
宋二嬸心里著急,她幾次偷看宋今昭,擔心她聽到后想要嫁人。
自己還等著來年繼續(xù)上山采蘑菇賺錢,不能讓她嫁人。
宋今昭面不改色,慢悠悠地給宋安好喂羊奶。
幸好自己當初說了那番話,否則還真有點麻煩。
十四歲就要議親,那什么時候生孩子?骨骼都還沒發(fā)育全。
席面上七道菜什么都沒剩,桌上的紅雞蛋村里人搶著帶走。
收拾好桌椅板凳離開前,宋老爹單獨把宋今昭叫到面前,“等你十六歲的時候在村里招個贅婿,等啟明成家后再分家。”
宋今昭嘴角抽搐,驚嘆宋老爹的想法。
她斬釘截鐵地強調道:“阿爺,在啟明成家之前我絕不會嫁人,我沒空、也沒那個心思。”
宋老爹凝神注視宋今昭臉上的表情,發(fā)現她說話的時候眼神很堅決。
嘆口氣道:“過兩年你若是改變了主意,隨時告訴阿爺,你的親事阿爺一定幫你找個好的。”
宋今昭抿唇、無奈地搖頭:“真的不用。”
滿月酒過去后,村里人對宋今昭議論了好幾天,確定宋老爹和宋老太都沒有讓她嫁人的想法后才歇了心思。
成熟的稻田一眼望去就像赤金色的海浪,風吹過時稻穗沙沙作響。
宋今昭彎腰站在田里,手里的鐮刀在稻稈根部一勾一拉,汗如雨珠般順著脖子滑進衣領里。
為什么這里沒有收割機,用鐮刀割得割到什么時候!!!
宋啟明見她一動不動站在原地發(fā)呆,出聲道:“阿姐快點割,阿爺說過兩天可能會下雨,我們要趕在下雨前把田里的稻子和粟都收完曬好。”
宋今昭喉嚨咽了又咽,心里有苦說不出。
沒穿越前自己是孤兒,可也沒干過農活。
和種地比起來,自己那些兼職算是舒服的。
才半個時辰,腰都快直不起來了。
一直忙到晚上太陽落山還要用板車把稻子運回家脫粒。
月光照耀著大地,就像點了千萬盞月牙色的白燈。
摔打稻桿的聲音此起彼伏,在宋家村內回蕩著。
宋今昭一直忙到半夜,手臂沒有知覺,仿佛不是自己的。
一早起來腰痛胳膊痛,拿鐮刀都費勁。
有一天結束后她耷拉著肩膀,聲音輕飄飄的,無力再開口。
“阿爺,白天干晚上還要干,太累了,我想請人給稻谷脫粒。”
宋老爹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家里這么多勞動力,就從來沒請過人。
她這是賺到錢飄了。
他堅決反對:“不行,請人不得花銀子。”
“你干不了就放在家里,等我和你大伯他們忙完就去忙你。”
宋今昭搖頭:“等你們脫完那得等到什么時候,不是說過兩天就要下雨,到時候來不及脫粒曬干,發(fā)霉了怎么辦。”
宋老爹還是不同意,“那就后半夜去你家,六個人一起干,一個半時辰就干完了。”
宋今昭嘴里干到分泌不出口水,嗓子有點啞:“阿爺,一天十一個時辰不休息,會把身體累垮的,省下的錢還不夠買藥吃。”
宋老爹堅持:“就忙幾天,秋收結束后有大把的時間可以休息。”
宋今昭只想嘆氣,苦了一輩子的勤勞莊稼人根本就不知道享福是什么。
他們后半夜過來幫忙,自己總不能躺在床上視若無睹,還不得爬起來一起干。
等秋收結束,自己得累死半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