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滄距離那巨口尚有數(shù)十丈距離,但那恐怖的吸力余波已然襲來,讓他感覺身形瞬間不穩(wěn),身體像是被一根無形的繩索牽引著,朝著巨口的方向緩緩移動!“呃!”極致的驚恐讓林滄差點(diǎn)嗆出一大口水,冰冷的江水涌入鼻腔,帶來火辣辣的刺痛感,也讓他瞬間從駭然中驚醒!
逃!必須立刻逃走!這根本不是他能夠抗衡的存在!別說探查秘密,他連窺探的資格都沒有!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他幾乎想都沒想,立刻放棄了所有探查的念頭,體內(nèi)那幽冥入玄的陰寒內(nèi)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yùn)轉(zhuǎn)起來!
冰冷的、帶著暴虐氣息的力量瞬間充斥四肢百骸,甚至?xí)簳r壓過了潮汐水元功的柔和綿長。他雙腳猛地在水流中一蹬,不再是游泳的姿勢,而是施展出了那鬼魅般的“幻幽步”!
雖然在水下,步法的效果大打折扣,但那瞬間爆發(fā)出的推力,依舊讓他如同一條受驚的水箭,以一種遠(yuǎn)超常理的速度,逆著水流,朝著遠(yuǎn)離漩渦和那黑色巨怪的方向疾射而去!
他不敢回頭,拼命催動著陰寒內(nèi)息,將速度提升到極限。耳畔是水流急速掠過的呼嘯聲,以及身后那令人心悸的吞噬之聲。
萬幸的是,那條房屋大小的黑色鯰魚,似乎對他的“逃離”毫無興趣。它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源源不斷、自動送入巨口的瘋狂魚群上。對于這只微不足道的“小蟲子”,它連瞥一眼的興趣都欠奉。
這無疑給了林滄一線生機(jī)。他憑借著幻幽步的瞬間爆發(fā)和陰寒內(nèi)息對水流的某種奇異排斥,硬生生沖出了漩渦吸力最強(qiáng)的區(qū)域,然后拼命向上方有光線的水面竄去。
“嘩啦——!”
一道身影如同炮彈般從江水中沖出,帶起大片水花,重重地落在岸邊潮濕的泥地上。正是林滄。
他癱倒在泥濘中,渾身濕透,臉色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嘴唇因寒冷和恐懼而不住地顫抖。胸膛劇烈起伏著,卻不是因?yàn)榇ⅲ且驗(yàn)轶w內(nèi)那股失控的陰寒內(nèi)息正在瘋狂反噬!
強(qiáng)行在水下極限催動“幻幽步”,尤其是極度驚恐狀態(tài)下不顧后果地爆發(fā)幽冥入玄的力量,徹底引燃了那盤踞在心脈附近的陰寒之氣。此刻,那如同黑色觸須般的寒氣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粗壯、活躍,它們緊緊纏繞著心臟,瘋狂抽取著生機(jī),散發(fā)出幾乎要將血液凍僵的寒意。同時,萬千冰針穿刺經(jīng)脈的劇痛再次襲來,丹田處如同被撕裂,喉頭一甜,又是一小口暗紅色的淤血涌出嘴角,但他連咳出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蜷縮著身體,倒在江邊,瑟瑟發(fā)抖,牙關(guān)打顫,意識在冰冷的劇痛和劫后余生的恐懼中浮沉。比身體創(chuàng)傷更深的,是精神上受到的巨大沖擊——那瘋狂自毀的魚群、那房屋大小的恐怖黑鯰……這一切都超出了他十多年漁村生活的認(rèn)知范疇,如同噩夢般的場景深深烙印在他的腦海里。
就在這時——
“滄哥?!滄哥!你怎么了?!”
一個熟悉而焦急的聲音從不遠(yuǎn)處傳來。只見王鐵蛋提著個魚簍,正沿著江邊走來,顯然是準(zhǔn)備去下游水緩處下網(wǎng),恰好看到了癱倒在泥濘中、狀況極慘的林滄。
王鐵蛋扔下魚簍,三步并作兩步?jīng)_了過來,看到林滄面如金紙、渾身濕冷、嘴角帶血、抖如篩糠的模樣,嚇得臉都白了。
“滄哥!你……你這是咋了?!別嚇我啊!”王鐵蛋手忙腳亂,想扶他又不知從何下手。
林滄艱難地抬起眼皮,看到是王鐵蛋,眼中閃過一絲微弱的光,他想開口,卻只能發(fā)出嗬嗬的氣音。
王鐵蛋見狀,一咬牙,也顧不得林滄滿身的泥水,彎下腰,用力將他從地上架起來,然后一轉(zhuǎn)身,將林滄背在了自己還算寬闊結(jié)實(shí)的背上。
“撐住啊滄哥!我這就背你回家!找林大娘!”王鐵蛋一邊氣喘吁吁地說著,一邊邁開步子,沿著江岸,朝著村子的方向狂奔而去。
“林大娘……林大娘……不好了!滄哥出事了!”剛跑到林滄家那小院門口,王鐵蛋就帶著哭腔大喊起來。
正在院中晾曬野菜的林母聞聲回頭,看到兒子如同從水里撈出來、又像是在泥里滾過、面無血色、昏迷不醒地趴在王鐵蛋背上,手中的簸箕“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野菜撒了一地。
“滄兒!我的滄兒!”林母眼前一黑,踉蹌著撲過來,顫抖的手撫上林滄冰冷的臉頰,眼淚瞬間就涌了出來,“這……這又是怎么了啊?早上出去不還好好的……蘇仙子他們才剛走啊……”
“大娘,先……先讓滄哥躺下!”王鐵蛋氣喘吁吁地提醒道。
林母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連忙和王鐵蛋一起,手忙腳亂地將林滄抬進(jìn)屋內(nèi),安置在那張舊床鋪上。
林滄在被背動的過程中,意識稍微清醒了一些。他感到母親溫暖而粗糙的手握住了自己冰冷的手,聽到母親帶著哭腔的呼喚,心中涌起巨大的愧疚和無力感。他艱難地動了動手指,用盡全身力氣,將手探入懷中,摸索著那個用油紙包裹的東西。
林母看到他的動作,連忙幫他取了出來,打開油紙,里面正是蘇清婉留下的那個白玉藥瓶。
“藥……丹……”林滄氣若游絲地吐出兩個字。
林母立刻會意,拔開瓶塞,倒出一粒龍眼大小、散發(fā)著淡淡草藥清香的褐色藥丸,小心地喂入林滄口中。
養(yǎng)元丹入口即化,變成一股溫和醇厚的暖流,順著喉嚨滑入腹中,隨即迅速擴(kuò)散至四肢百骸。這股暖流與他體內(nèi)潮汐水元功的殘余內(nèi)力隱隱呼應(yīng),如同冬日里的暖陽,開始驅(qū)散那刺骨的寒意,撫慰著受損的經(jīng)脈,尤其是牢牢護(hù)住了劇烈跳動、被陰寒纏繞的心臟周邊。
林滄感覺到那撕裂般的劇痛和凍徹骨髓的寒冷,終于開始緩緩消退,雖然盤踞在心脈的陰寒根源并未去除,但至少那要命的爆發(fā)被暫時壓制了下去。他慘白的臉上恢復(fù)了一絲微不可察的血色,顫抖的身體也漸漸平復(fù)下來,呼吸變得稍微順暢了一些。
“滄兒,感覺怎么樣?好點(diǎn)了嗎?”林母緊緊握著他的手,淚眼婆娑地問。
“娘……我……好多了……”林滄虛弱地開口,聲音依舊沙啞,但比剛才好了不少,“讓您……擔(dān)心了……”
“你這孩子……到底干什么去了啊?怎么會弄成這樣?”林母又是心疼又是后怕。
林滄閉上眼,搖了搖頭,沒有回答。他無法向母親描述江底那駭人的景象,那只會讓母親更加擔(dān)驚受怕。此刻,他雖然身體在養(yǎng)元丹的藥力下略微好轉(zhuǎn),但精神上的創(chuàng)傷卻無法輕易恢復(fù)。那瘋狂旋轉(zhuǎn)互相啃噬的魚群、那房屋大小吞噬一切的黑鯰陰影,如同鬼魅般在他腦海中盤旋不去,帶來陣陣冰冷的后怕。
他知道,江底漩渦的秘密,遠(yuǎn)比他所想的更加詭異、更加危險(xiǎn)。而那條恐怖的黑鯰,與那召喚他體內(nèi)陰寒之氣的源頭,又是什么關(guān)系?陳遠(yuǎn)所謂的“天大機(jī)緣”,難道就是要面對這種恐怖的存在嗎?
一個個疑問和沉重的壓力,如同無形的巨石,壓在他心頭,讓他剛剛因藥力稍緩的身體,又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疲憊與沉重。
王鐵蛋在一旁搓著手,看著林滄好轉(zhuǎn)一些,也松了口氣,但還是忍不住問道:“滄哥,你……你是在江里遇到什么了嗎?是不是那漩渦……”
林滄睜開眼,看了王鐵蛋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最終只是低聲道:“鐵蛋,今天……多謝你了。江里的事……別跟其他人說。”
王鐵蛋雖然滿心疑惑,但見林滄神色凝重,也知趣地點(diǎn)點(diǎn)頭:“誒,我曉得,滄哥你放心。”
林母在一旁抹著眼淚,看著兒子虛弱卻固執(zhí)的樣子,心中充滿了無盡的憂慮。她不知道兒子到底背負(fù)了什么,只能緊緊握著他的手,仿佛這樣就能將自己的力量傳遞給他。
窗外,天色漸晚,暮色籠罩了小小的江家灣。江風(fēng)的嗚咽聲隱約傳來,仿佛還帶著水下那場瘋狂盛宴的回響。林滄躺在床榻上,身體內(nèi)的寒意暫退,但心中的波瀾,卻遠(yuǎn)未平息。前路似乎更加迷霧重重,而那來自江底深淵的召喚與威脅,也變得更加真切和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