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非常好！”

導演從監視器后面站起來，興奮地拍著巴掌走了過來。

他先是走到還心有余悸的陸奕凡身邊，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安撫的姿態。

“小陸啊，辛苦了辛苦了！”

“剛才那段表現得非常好啊！特別是那種被嚇到的恐懼感，太真實了，演得好！”

導演嘴上夸著，心里卻在冷笑。

演得好？

你怕是真被嚇尿了吧！

不過沒辦法，老板安排的，誰讓人家是流量擔當呢，面子上的功夫必須做足。

陸奕凡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雙腿還在打顫：“嗨，沒什么，都是你指導得好。”

說完，他便不再理會導演，徑直朝著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張昱走去。

周圍的群演見狀，都心知肚明，識趣地往后退了退，騰出一片空地。

陸奕凡幾步沖到張昱面前，抬手就指著他的鼻子。

“你他媽誰啊？！”

“一個群演，你懂不懂規矩？誰讓你給自己加戲的？啊？！”

他的聲音尖銳刺耳，帶著一種習慣性的優越感。

“你知不知道你剛才的行為，影響了整個劇組的拍攝進度？影響了我的發揮？！”

陸奕凡越說越氣。

他可是堂堂一線流量！

出道即巔峰，拍了無數偶像劇，演的都是霸道總裁、深情校草。

哪部戲里不是被眾星捧月？

今天，居然被一個群演給搶了戲，還在鏡頭前差點失態，這讓他如何能忍！

“你懂什么叫演戲嗎？你懂什么叫角色嗎？”

陸奕凡輕蔑地上下打量著張昱，眼神里充滿了鄙夷。

“我告訴你，我陸奕凡出道三年，合作的都是一線大咖！就你一個群演，也敢在我面前搶戲？

周圍的群演們聽著，有些人露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有些人則覺得有些不忍。

但沒人敢出聲。

這就是現實。

在劇組，主演就是爺，特別是這種頂流鮮肉，最難伺候。

張昱靜靜地聽著，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那股的氣息已經完全收斂，他又變回了那個普通的群演張昱。

他只是平靜地開口：“我只是在按照場務的要求，演好一個混混。”

“演得囂張一點，兇狠一點。”

“演一個角色，就要對得起這個角色，不是嗎？”

這番話，不卑不亢。

但在陸奕凡聽來，卻成了最大的諷刺。

一個群演，居然在教他怎么演戲？

“哈！”

陸奕凡氣笑了。

“你還跟我談角色？你算個什么東西！”

他猛地轉頭看向導演，用手指著張昱，下了最后通牒。

“導演！這個人，我不想再看見他！”

“立刻！馬上！讓他從我眼前消失！”

“如果他不走，那這戲我就不拍了！”

這話一出，全場嘩然。

用罷演來威脅導演，這已經是撕破臉了。

場務和副導演臉色都變了，趕緊跑過來打圓場。

“鹿哥，消消氣，消消氣。”

“跟一個群演置什么氣啊，犯不著，犯不著。”

導演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他心里把陸奕凡罵了八百遍，一個被群演嚇破膽的草包，還在這耍大牌？

但罵歸罵，現實是他真得罪不起這位小爺。

這部戲最大的投資方，就是陸奕凡背后的經紀公司。

這些公司，都是靠頂流小鮮肉圈錢，誰在乎演不演技。

他要是真撂下不拍了，自己這個導演也得跟著遭殃。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里的不快，臉上重新堆起笑容，走到陸奕凡身邊。

“小鹿啊，別生氣。為了個群演，不至于。”

然后，他轉身朝張昱招了招手，語氣有些無奈。

“那個....你，過來一下。”

張昱心里明白，該來的總會來。

他平靜地走了過去，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或者委屈。

如果這點氣都受不了，那也太對不起他兩世牛馬的經歷了。

導演把他拉到一邊，臉上的表情有些復雜。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張昱。”

“張昱……”導演點了點頭，“你剛才的表現，很不錯。”

“真的，演的非常好。”

他這話是發自內心的。

從業這么多年，他很少見到這么出色的群演。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

“但是....現在的情況，你也看見了。”

導演沒有把話說完，但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

他從包里掏出錢包，抽出兩張紅色的鈔票，遞向張昱。

“這是你今天的工錢，一百。另外一百，算我個人給你的補償。”

“拿著錢，先回去休息吧。”

張昱看著那兩百塊錢，沒有伸手去接。

他知道，這是遣散費，說白了就是讓你滾蛋。

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導演，然后轉身，一言不發地準備離開。

可以窮，可以落魄，骨氣，還是要有的！

“哎，等等！”

導演看著他落寞的背影，心里多少有點過意不去。

這么好的一個苗子，就因為得罪了一個流量明星，被趕出劇組，以后可能都接不到活。

張昱停下腳步，轉過身。

導演快步走了過去，臉上帶著一絲歉意。

“其實，你的演技確實不錯。”

他猶豫了一下，從口袋里掏出手機，調出了一個聯系人。

“王京最近在籌備《古惑仔系列》的第三部，正在到處找演員。”

“他這部戲，就需要你身上這股狠勁和野性。我覺得，你應該有機會。”

他將手機屏幕遞到張昱面前。

“這是王京助理的電話，你記一下。”

“能不能抓住機會，就看你自己的了。”

張昱看著屏幕上那一串數字，整個人都愣住了。

這算什么？

因禍得福？

前一秒還因為得罪頂流被趕出劇組，下一秒就得到了接觸頂級導演的機會。

人生的大起大落，未免也太刺激了。

但這樣的機會，他當然不可能錯過！

張昱抬起頭，眼神里充滿了真誠的感激。

“謝謝您，導演。”

這一聲感謝，發自肺腑。

“如果我將來有出頭之日，今天這份恩情，我張昱絕不會忘！”

導演看著他認真的樣子，擺了擺手，竟然笑了。

他并沒有覺得張昱在說大話。

不知道為什么，他感覺眼前這個年輕人，將來或許真的能成。

他拍了拍張昱的肩膀，玩笑道：“行了，別說這些虛的。”

“你以后要是真火了，我找你拍戲的時候，別給我開天價片酬就行。”

張昱也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導演，如果真有那天，我免費給你拍！隨便你安排！”

隨后，他看向導演手里的兩百塊錢。

他只從中抽走了一張。

“李導，工錢我收下，另一百是您的心意，我心領了。”

說完，他將那一百塊錢輕輕推了回去，沖導演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

可以一無所有，但骨氣不能丟，因為那是唯一讓他覺得，自己活得像個人的東西！

導演看著自己手里剩下的一百塊，又看了看張昱離去的背影，愣住了。

這小子……

有點意思。

另一邊，群演們聚在一起，看著張昱的背影，議論紛紛。

“走了？真就這么走了？”

“不然呢？得罪了陸奕凡，還能留？”

“可惜了，剛才那段演得是真好，我都被嚇到了。”

之前那個對張昱嗤之以鼻的年長群演，此刻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我早就看出來了，這小子不一般！”

他咂了咂嘴，表情十分肯定。

“剛來的時候我就覺得，他跟我們這些混日子的不一樣，身上有股勁兒！”

旁邊一個年輕群演聽不下去了，無語地看著他。

“不是哥，你剛才可不是這么說的啊……”

“你剛才還說人家是異想天開，不知天高地厚呢。”

年長群演的老臉一紅，脖子都粗了三分。

“你懂個屁！”他瞪了那年輕人一眼，強行解釋，

“我....我那是考驗他！懂嗎？看他心性穩不穩！”

“你看，這不就成了？直接搭上導演的路子了！”

周圍的群演們一陣無語，但心里更多的，還是羨慕和嫉妒。

同樣是當群演，一天一百塊，人家怎么就能抓住機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