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芷茵回頭,看見竟是那個理發店老板,驚訝間還沒回過神來,對方真的幫她付了車費,她連忙道:“謝謝,我會把錢還給你的。”
“不用了。”理發店老板擺擺手,“也沒多少錢。”
此時公交車上已坐滿,兩人只能抓著扶手站著。
理發店老板開口問:“我叫賀東興,你叫什么名字?”
施芷茵念著對方剛才幫了她,便道:“我叫施芷茵。”
“施芷茵……”賀東興念了一遍,笑著夸道:“這名字真好聽,很配你。”
施芷茵從小就被施震和田敬淑管得挺嚴的,田敬淑總告誡她:“念書期間不要處對象,要多把心思花在學習上,要自尊自愛!”
所以盡管她經常被男生追,但實際上她很少和異性接觸,更從沒被異性這樣當面直白的夸贊過,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回應,只能低著頭不說話。
突然,公交車猛地急剎車,施芷茵一個沒扶穩,低叫一聲,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前傾去。
“小心!”賀東興伸手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等她站定,賀東興才松開手,一臉關切地問:“你沒事吧?”
“我……我沒事。”施芷茵搖搖頭,可手腕上似乎還殘留著對方手心的溫度,讓她的心跳莫名快了幾分。
賀東興看著窗外掠過的街景,出聲感慨道:“我真羨慕你們這些大學生,我以前上學時就念不進去書,不是那塊料,所以特別佩服會念書的人。”
施芷茵聽到賀東興語氣里的羨慕,抿了抿唇輕聲道:“會念書也沒什么特別的,只是每個人擅長的不一樣,條條大路通羅馬,你能剪出讓人滿意的發型,這也是種本事。”
賀東興聽了,原本就亮的雙眼更亮了,像突然被點亮的燈,里面閃著驚訝又歡喜的光,連聲音都拔高了些,“真的嗎?你真這么覺得?”
施芷茵用力點了點頭,“嗯。”
“還是頭一回有人這么夸我。”賀東興撓了撓頭,語氣里帶著點委屈,“你是不知道,好多人都叫我‘臭理發的’,就連我父母,都覺得我沒本事。”
“并不是。”施芷茵想也不想就立刻反駁,“靠手藝吃飯,能把事情做好,就是最厲害的本事。”
賀東興一下子笑了起來,嘴角咧著,像個得到夸獎的孩子。
施芷茵被那笑晃到了眼睛,心跳得更快了,她趕緊把頭扭到一邊。
這時,斜前方突然有人起身下車,空出一個座位,賀東興瞥見了,忙不迭朝施芷茵道:“快,那邊有座,你去坐。”
施芷茵剛要開口說不用,賀東興已經拉住了她的手腕,“快去坐,這車有時候晃得厲害,還是坐著比較穩。”
施芷茵只能順著他的力道,走到空座位上坐下,她悄悄抬眼,看向站在她身旁的賀東興,他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話,這會兒聊起了一只經常去理發店蹭飯的流浪貓,他說他見小貓可憐,所以便總喂小貓一點吃的……
換作平時,施芷茵肯定會覺得聒噪,但此刻聽著,卻半點不覺得討厭,當聽到賀東興說小貓為了報答他,有天給他叼來一只死老鼠時,施芷茵忍不住笑出了聲。
第二天,施芷茵中午放學,就去賀東興的理發店把公交車費還給他,賀東興沒收,只笑著道:“我還沒吃飯呢,真要謝我,不如請我吃碗面條吧。”
施芷茵答應了,兩人坐在面館里,熱氣騰騰的面條端上桌時,賀東興就打開了話匣子,他說起他給人理發時發生的一些趣事,這些都是施芷茵從未接觸過的,她邊吃面條邊聽著,嘴角忍不住一次次上揚。
這一來二去的,兩人漸漸熟了,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多,施芷茵心里,慢慢對這個風趣又細心的男人有了好感。
沒過多久,賀東興送施芷茵到學校門口,路燈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他突然停下腳步,湊過來親了施芷茵一口,施芷茵嚇了一跳,就聽賀東興對她說:“芷茵,我喜歡你,我知道我只是個理發的,配不上念大學的你,但我會好好干,努力掙錢,憑手藝讓你過上好日子。”
施芷茵答應了,兩人偷偷又正式的處起了對象,賀東興信誓旦旦地說:“等你大學畢業,我們就結婚!”
施芷茵沉浸在這份甜蜜里,從沒想過意外會突然降臨。
那是星期六的下午,施芷茵沒課,便去理發店找賀東興,趁著理發店沒人時,賀東興把施芷茵拉到他腿上坐著,低頭想親施芷茵,這時,玻璃門“哐當”一聲被推開,一個穿著樸素但長得挺漂亮的女人站在門口,她看著兩人,尖叫一聲。
賀東興嚇了一跳,忙推開施芷茵,起身一臉慌亂地問女人:“你怎么來了?”
女人伸手指著施芷茵,聲音尖銳:“她是誰?你們剛才在干什么?”
施芷茵被賀東興那一下推的差點摔倒,她扶住旁邊的椅子才站穩,反問女人:“你又是誰?”
女人的聲音又尖又硬,一字一句咬得格外清楚,“我是賀東興明媒正娶的老婆!我們的兒子都已經七歲了!”
這話像塊剛從冰窖里撈出來的冰,“咚”地砸在施芷茵身上,順著皮膚往骨頭縫里攥,連帶著心都被凍得發疼、碎成了片,她瞬間僵在原地,死死盯著賀東興,雙眼里滿是難以置信的震驚。
腦海里回想起兩人在一起時的種種,那些畫面此刻全變成了刺,扎得她眼眶發酸,不是說好了等她畢業就娶她嗎?他怎么會有老婆?甚至還有兒子?
所有的美好,不過是賀東興為她織的一張名為“欺騙”的網,那些承諾,全都是假的!
賀東興一直在騙她!
那天施芷茵回到學校后,就大病了一場,她發著高燒躺在寢室的床上,連睜眼都費勁。
后來,賀東興來找過她好幾次,托室友給她帶話,說有話要對她說,但她一次都沒見。
直到那天晚上,天空突然下起了大暴雨,豆大的雨點砸在地上,濺起一片水霧。
室友跑來告訴她,賀東興站在寢室樓下淋雨,說見不到她就不走。
施芷茵咬著牙掙扎了半天,終究還是心軟了,拿起雨傘匆匆跑下樓。
雨幕里,賀東興渾身濕透,頭發貼在臉上,水珠順著下巴往下滴,整個人狼狽的不成樣子。
看到施芷茵,他眼睛一下子紅了,聲音帶著哭腔,“芷茵,我錯了,我知道我騙你不對,但我沒有別的辦法,我是真的喜歡你……我跟我老婆早就沒有感情了,我會離婚的,你再等等我,我一定會娶你。”
施芷茵看著他濕透的模樣,心里像被針扎了下,卻還是咬著牙搖頭,聲音發顫卻堅定,“不用了賀東興,我們分手吧!你別再來找我了!”
施芷茵沒想到,命運居然又跟她開了個玩笑,因為她那幾天總是吃什么吐什么,起初只當是最近沒好好吃飯,把胃熬出了毛病,室友陪著她去了醫院做檢查。
可當醫生拿著化驗單,說出“你懷孕了”時,施芷茵只覺得天旋地轉。
她還沒從賀東興的謊言里緩過勁,心口的傷還在疼,這個突然到來的孩子,又像一塊沉甸甸的巨石,一下子把她壓得連呼吸都覺得費勁。
沒等她想好到底該怎么辦時,室友居然背著她,把她懷孕的事告訴了賀東興。
賀東興當天就瘋了似的跑來學校,眼睛亮得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拉著她的手腕不肯放,“芷茵,孩子是無辜的,你不能讓孩子生下來就沒有爸爸,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肯定離婚,馬上就離,離了就娶你!”
施芷茵手腳冰冷,她伸手摸著肚子里尚未形成的小生命,六神無主,連眼淚都忘了掉,只覺得自己像是站在迷霧籠罩的十字路口,前后左右都是看不清的路,她不知道到底要往哪里走。
就在這時,遠在京都的田敬淑來學校看望女兒,她一見到施芷茵,就皺起了眉,女兒臉色憔悴,神情恍惚,胃口還不好,這也不吃那也不吃。
“芷茵,你到底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嗎?還是遇到什么事了?”
在田敬淑的反復追問下,施芷茵繃了許久的弦終于斷了,她趴在田敬淑的懷里,把事情的經過全說了,哽咽著求田敬淑給她拿個主意。
可沒想到,卻換來了田敬淑的一記耳光,狠狠落在了她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