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無咎城中。

凌貳像個操心的老媽子，“哎，悠悠說最近在玩，也不知道在哪兒玩，都半年沒見她了，也不帶我玩。”

“管不了惹，誰敢管她。”御姐凌弎抱著胸。

凌壹想念悠悠，但還是不忘本職工作：“對了，南部的逆輪回盟已經發展得越來越大了，差不多可以收網了。”

凌肆站起來：“我去。”

那個聯盟他們早就知道了，之所以一直沒管，是因為覺得成不了氣候，沒想到這半年發展得這么快。

那些人就沒想過挑戰天道規則的風險嗎？

都追求永生了，居然還不怕死地干這高危行業。

難道說，他們有底牌？

這天，黃道吉日。

凌肆撕破空間，氣勢洶洶地降臨小村莊上空。

神威浩蕩，如同天幕壓下，籠罩了整個村莊及周邊山野！

村莊內頓時炸開了鍋！

“天啊！那是什么？”

“是神！是那位叫凌肆的古神！”

“完了！我們被發現了！”

“快跑啊！”

余犇犇剛喝完五百金幣一壺的美酒，正在田梗處尿尿，享受逆風尿三丈的痛快。

看到天上那忽然撕裂虛空出現的凌肆，忽然就萎了，整個人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面如菜色：“犇犇我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啊！”

四周圍是奔逃的人群，他感受到，那位強大的古神，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祂抬起手，就要朝他一點……

就在這時，秦悠悠提著一桶發酵好的糞水，往田里一潑。

“誰！”余犇犇淋了一頭惡臭，猛地轉頭。

就看見他的寶貝張富貴滿臉驚訝：“啊，盟主，您咋坐在地上，我都沒瞧見您。”

余犇犇：搞毛啊，現在是什么時機，你在這里倒糞水，搞毛啊！

他瘋狂朝天上使眼色。

秦悠悠抬頭……

此刻，天上打算動手的凌肆，瞳孔一縮。

悠悠她怎么在這里？

還頂著小白臉的法相。

二人的目光在一瞬間接觸。

肆肆虎軀一震。

糟糕，打擾了她興致，回頭怕是要被穿小鞋。

本來自己就嘴笨，幾兄弟之中，他的競爭力最低，要是再擾了悠悠的游戲，那他更沒機會了！

他腦筋急轉，立即決定裝作不認識，例行公事晃一圈，撤！’

于是，在余犇犇心臟快要從嗓子眼跳出來的剎那，凌肆唰地一下，把駭人的神威收斂得干干凈凈。

還撓了撓后腦勺，左右張望了一下，臉上努力擠出一個和藹可親的表情，朝著一個已經嚇癱在地的聯盟成員問道：

“咳，那、那位小哥，打、打擾一下哈！請、請問……去海角城怎么走啊？我好像迷路了，轉悠半天沒找著北。”

這是凌肆這輩子說得最長的一句話。

那個成員牙齒磕得咯咯響，哆哆嗦嗦指了個方向。

凌肆一臉感激：“謝謝啊！”

話音未落，化作一道流光，嗖地一下消失在天際，那架勢，活像后面有狗在攆。

整個村莊，陷入了一片死寂。

足足過了十幾秒，才有人顫顫巍巍地小聲問：“……走……走了？”

“就……就來問個路？”

“我們……得救了？”

“哇！”劫后余生的人們相擁而泣，歡呼雀躍！

余犇犇激動得熱淚盈眶，就想抱住她的手：

“十長老！不！富貴哥！您真是我的再生父母！福星高照啊！”

秦悠悠被他身上的臭氣熏暈，退避三舍。

余犇犇笑呵呵的，一點也不生氣。

在他的認知里，定是富貴哥身負的驚世功德，祥瑞之氣沖天，連古神都被迷惑了。

古神肯定以為，有張富貴這等大功德之人坐鎮的地方，必然是鐘靈毓秀的福地洞天，絕無可能藏污納垢，所以他們才逃過一劫啊！

眾人將秦悠悠團團圍住，眼里都是敬畏。

秦悠悠矜持地笑了笑：“盟主過譽了，僥幸，僥幸而已。”

心中又想，自己在這里玩，被凌肆撞見了，搞不好他回去不知道會怎么說。

雖然他話少，可話少，才更可能傳遞出錯誤的消息啊。

秦悠悠心里咯噔一聲。

她在無咎城民眾中辛辛苦苦創立出的正經形象……

不行，玩不了了，收網！

最近來的新人越來越少，也是時候調教一波老人了。

秦悠悠眼睛一轉，開演！

她突然渾身一個激靈，像是被閃電劈中，雙眼瞪得溜圓，雙手抱頭，臉上露出震驚和狂喜，口中喃喃：

“我……我悟了！我悟了！”

突如其來的變故把眾人都嚇了一跳，連忙關切地圍上來。

“十長老，您怎么了？”

“您沒事吧？悟到什么了？”

秦悠悠猛地抬頭，眼神狂熱。

“盟主！我看到了！我剛才……在古神降臨那無上威壓的刺激下，靈光乍現，神魂仿佛被牽引，窺見了一片……永生之境！”

“永生之境？”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呼吸變得急促起來。這地方真的存在？

“對！永生之境！”

“那是一片完全獨立于輪回大道之外的凈土！山清水秀，靈氣盎然，沒有生老病死，沒有規則束縛！我們可以永恒地存在，追求真正的大自在、大極樂！”

她說的，其實是血月鏡內部世界。

當初姬嫵將它完美修復并歸還后，秦悠悠閑來無事，動用創世神力，把它打造成了一個風景絕美、設施齊全、規則自定的度假村。

還可以隨心調節里面的時間流速。

她熱情地向全員發出邀請：“我知道怎么去那里，我已經獲得了啟示！盟主，諸位長老！兄弟們！我們一起去吧！一起去那片永生之境！在那里，我們將獲得真正的永恒！”

“額……”高層們結巴了。

牛犇犇看看眾位長老，見他們也都支支吾吾不肯應聲，心里有數了。

“十長老啊……不是我們不信任你，也不是我們不想永生。只是咱們這基業，好不容易打拼到這么大，會費收入可觀，兄弟們也習慣了在這里吃香喝辣、受人尊敬的日子……”

長老們也紛紛點頭：

“去了那永生之境，萬一條件艱苦，像個荒島一樣，這幾萬人的吃喝拉撒怎么辦？”

“就是，會費還能收得上嗎？咱們這些老兄弟，總不能過去喝西北風吧？”

他們實在舍不得這富貴的土皇帝生活。

“俗話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咱們在這邊有頭有臉，說話管用。去了那邊人生地不熟，一切從頭開始，風險太大了啊！”

”但那邊能永生啊。”秦悠悠皺眉：“難道各位都忘記初衷了嗎！”

眾人支支吾吾。

他們忽然覺得，有質量地爽一輩子，好像比永生更有誘惑力啊。

秦悠悠臉色一正，一副痛心疾首、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盟主！諸位長老！你們……你們太讓我失望了！”

她用力拍著大腿，發出啪啪的響聲。

“眼前的富貴榮華，不過是鏡花水月，過眼云煙！永恒的生命，才是我們逆輪回盟成立的初衷，才是我們追求的終極目標啊！”

她伸手指著余犇犇：“盟主！以您的雄才大略，難道就甘心只做一個人間聯盟的領袖，守著這彈丸之地收點會費嗎？”

“您的舞臺應該更加廣闊！到了永生之境，您就是開疆拓土的永恒之王，是帶領我們所有子民走向新紀元的千古一帝啊！那才是配得上您身份的偉業！”

“還有諸位長老！你們將是開國元勛！子孫萬代都將銘記你們的功績！這不比在這里收點會費、整天提心吊膽怕被古神剿滅，要強上一萬倍？那才是真正的光宗耀祖！”

這一頂頂高帽子扣下來，余犇犇暈了。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頭戴璀璨王冠，身披九龍袍，坐在永恒王座之上，腳下是億萬永恒子民山呼萬歲，文臣武將分立兩旁……

那場面，可比在這小山村當個盟主，整天算計會費要威風霸氣一萬倍！

幾位長老也被這極具畫面感的描述煽動得熱血沸騰，眼中放光，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青史留名、受后人景仰的輝煌未來。

秦悠悠趁熱打鐵：“盟主，永恒的生命，意味著無盡的時光……到時候，什么榮華富貴追求不到？眼前這點蠅頭小利，算什么？”

余犇犇被徹底征服了。

他臉紅脖子粗，豪氣干云地吼道：“干了！十長老說得對！人生在世，就要搏一把大的！瞻前顧后，成不了大事！我們去永生之境！本王……不，本帝，帶你們開創萬世不朽之基業！”

“追隨大帝！追隨十長老！”

“開創萬世基業！”

※

血月鏡內的死亡之地，早已被秦悠悠改造得脫胎換骨。

四大兇域：極寒域、墮海域、烈陽域、死魂域，如今沿用了當初茍皇帝誆騙她的取名：涼爽域、海濱域、夏日域、靜謐域。

變成了實實在在的度假村。

宇宙中，萬千小世界都可被秦悠悠所用，她這個人無欲無求的，也沒想過壓榨別人。

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除非對方實在是太欠兒了。

比如當初洛邪、瓦哈哈的分身們，她對他們進行勞動改造，那叫一個心安理得。

這些不知人間疾苦的家伙，不體驗一下勞動創造價值的真諦，就不會轉性。

這填，逆輪回盟總部所在的村莊，已是人山人海，喧囂鼎沸。

數萬名成員聚集于此，興奮不已。

“聽盟主說，有大事要發生啊？”

“啥？難道我們真的要起義造反了嗎？”

“可我們盟里，才十八個戰神巔峰，一個戰仙都沒有啊，創世神不是一根指頭就給我們滅了？”

“噓，小聲點，別矮了咱們的士氣。”

士氣，有這個東西嗎？

懷疑者扯出一個尷尬的假笑。

區區戰神也配跟真神打？好可愛哦。

高臺上，盟主余犇犇身著嶄新盟主袍，滿面紅光，像是即將登基的帝王，進行最后的動員。

“兄弟們！姐妹們！我們逆輪回盟的兄弟姐妹們！”

余犇犇的聲音傳遍全場，他高舉雙臂：“抬起頭！看看我們身邊的人！我們來自五湖四海，為何聚集于此？”

臺下響起稀稀拉拉、參差不齊的回應：“為了永生！打破輪回！”

“沒錯！”

“我們不甘心！不甘心百年苦修化為黃土！不甘心命運被所謂的輪回枷鎖束縛！我們要爭！要搏一個永恒的未來！”

他是個天生的演說家，氣氛被炒熱了。

“而現在！”余犇犇聲音拔高，伸手指向站在一旁的秦悠悠，

“天佑我盟！賜下十長老，張富貴兄弟！他身負驚世功德，得天地啟示，已為我們窺見了通往永生之境的道路！”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秦悠悠身上。

“永生之境？”

“真的存在這種地方？”

“十長老確實神異，連古神都能唬住，說不定是真的！”

“可……這聽起來太玄了，不會是騙局吧？”

余犇犇早就料到了這般庸人的質疑。

“咳咳！”重重咳嗽一聲。

“我知道，有人懷疑、有人害怕，這很正常。面對未知，誰不恐懼？！”

“但想想看，十長老是何等人物？古神降臨，見他在此，都以為是祥瑞福地，問個路便走了！這等人物，會騙我們嗎？需要騙我們嗎？”

他說得自己也越來越信了，唾沫橫飛：

“這不是騙局，這是機遇，千載難逢的機遇！”

“我們要讓修煉再次偉大！讓永生再次偉大！”

“跟隨十長老，跟隨我余犇犇，踏入永生之境，我們將不再是蜷縮一隅的逆賊！我們將是開疆拓土的先驅！是建立永恒國度的千古功臣！”

“諸位是想在這凡塵茍活數百年，最終化為一抔黃土，還是愿意隨我踏入永生之境，與天地同壽，享萬世極樂？！”

秦悠悠聽得眼皮直跳。

覺得自己誤入了邪教現場。

密集的人群，躁動的氣氛、情緒像流感一樣飛快地傳染，腦子喪失自主思考的能力，個人成為集體意識的一員。

有些騙局真的很離譜，但耐不住氣氛到了，不信有點不合群。

信了后就更會一頭扎進去，畢竟，如果承認自己被騙了，就會顯得很蠢。

人性啊，就是這么好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