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覺吧?”
趙剛自言自語,試圖穩住心神。
他身邊的親兵一臉茫然。
“大人,卑職沒感覺到……”
話音未落。
“咔……”
一聲極其細微,卻又無比清晰的聲響,從那堵巨大的墻體內部傳來。
像是骨頭被硬生生折斷前的**。
校場上原本鼎沸的嘲笑聲,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掐住了脖子,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
“咔……咔咔……”
聲音越來越密集,越來越響。
那聲音令人牙酸,仿佛有無數只老鼠在墻體內部瘋狂啃噬。
“什么聲音?”
人群中有人顫抖著發問。
劉猛離得最近,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那堵墻,臉上的肌肉在抽搐。
他抬起手,手指因為恐懼而劇烈顫抖,指向那個被石彈嵌進去的點。
“裂……裂開了!”
隨著他一聲尖叫。
一道細如發絲的黑色裂紋,以石彈為中心,猛地向外延伸。
那不是緩慢的龜裂。
那是閃電!
黑色的閃電在青灰色的墻面上瘋狂蔓延,交織成一張巨大而恐怖的蛛網!
“咔嚓——!!”
一聲巨響,仿佛天柱斷折!
整張“蛛網”在一瞬間布滿了墻體的每一個角落!
“天哪!”
“墻!墻要塌了!”
高臺之上,蘇文遠臉色煞白,他猛地轉向身邊的姜黎,嘴唇哆嗦著。
“姜大人,這……這是……”
姜黎看著那堵正在分崩離析的巨墻,臉上一片平靜。
“我不需要打碎它。”
“我只需要告訴它,是時候自己碎了。”
話音剛落。
那堵墻發出了一聲令人絕望的、沉悶的**。
它不再是一堵墻。
它變成了一個被吹到極限的氣球。
墻體中央猛地向外凸起,仿佛有什么恐怖的巨獸要從里面破體而出!
趙剛的瞳孔縮成了針尖大小,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只剩下死灰。
“不……不可能……”
“轟隆——!!”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蓋過了世間所有的聲音。
那堵巍峨如山、堅不可摧的樣墻,沒有倒塌。
它是爆炸了!
從內部,向外,徹底炸裂!
無數碎裂的青金石塊混合著鐵水殘渣,如同火山噴發一般,向四面八方!
漫天煙塵沖天而起,形成一朵巨大的灰色蘑菇云。
一股恐怖的氣浪撲面而來,將站在最前排的趙剛和劉猛等人,狠狠地掀翻在地!
金色的鎧甲在地上翻滾,瞬間被鋪天蓋地的灰塵染成了最骯臟的土色。
整個校場,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這如同神罰般的景象駭得魂飛魄散。
“噗通。”
北渝使臣團中,為首的正使手中的酒杯從顫抖的手中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看著那片廢墟,用自己的母語失神地喃喃自語。
“這不是攻城術……這是天神的怒火……是妖法……”
高臺之上,皇帝蕭徹“霍”地一聲從龍椅上站起,雙手死死抓住面前的欄桿,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他死死盯著那片煙塵彌漫的廢墟,又猛地轉頭,看向那個從始至終都無比平靜的瘦弱身影。
那眼神,充滿了無法言喻的震撼。
煙塵緩緩散去。
巍峨的巨墻消失了。
取而代代之的,是一座由碎石和爛泥堆砌而成的垃圾山。
趙剛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頭盔歪了,滿臉黑灰,他癡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
“墻呢……我的墻呢……”
姜黎動了。
她邁開腳步,在一片死寂中,緩緩走向那片廢墟。
她那身被煙火熏黑的官服,在風中輕輕飄動,仿佛是行走在末日之中的死神。
她停在廢墟前,彎下腰,隨手撿起一塊曾經被趙剛引以為傲的“青金石”。
在數萬道目光的注視下。
她將那塊石頭放在掌心。
輕輕一捏。
“噗。”
堅硬的石頭,如同一塊干透的泥巴,在她手中化為了齏粉。
粉末從她的指縫間簌簌落下。
她抬起頭,看向那個失魂落魄的趙剛。
“趙將軍,你的墻,連自己的重量都撐不住。”
短暫的死寂之后。
“贏了!姜大人贏了!”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
下一刻,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從那些年輕官員和京城百姓的口中爆發出來!
“姜大人威武!”
“神乎其技!簡直是神乎其技!”
趙剛被這聲浪震得一個踉蹌,他猛地回過神來,臉上露出瘋狂的神色。
“妖術!這是妖術!”
他指著姜黎,歇斯底里地對高臺上的皇帝嘶吼。
“陛下!她用的是妖術!臣的墻固若金湯,是她用了妖法!請陛下明察,殺了這個妖人!”
“趙剛。”
皇帝的聲音響起,冰冷得不帶一絲溫度。
趙剛的嘶吼戛然而止,他僵硬地抬起頭。
蕭徹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如同在看一個死物。
“這就是你告訴朕,固若金湯的城墻?”
趙剛渾身一顫。
“這就是你用國庫數百萬兩白銀,給朕修出來的豆腐渣?”
“朕……”趙剛的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蕭徹的手指,從高臺之上,重重指向他。
“你輸了。”
這三個字,像三座大山,轟然壓下。
趙剛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他終于意識到,一切都完了。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啊!”
他像一條被打斷了脊梁的狗,瘋狂地向著高臺磕頭,將地面撞得砰砰作響。
“臣知錯了!臣是被豬油蒙了心!求陛下看在臣鎮守京城二十年的份上,饒臣一命啊!”
就在皇帝準備下達最終判決時。
姜黎的聲音再次響起,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
“陛下。”
所有人循聲望去。
姜黎仰頭看著龍椅上的皇帝,她的臉上依舊沾著黑灰,聲音沙啞。
“這才剛開始。”
她伸出手,指向那片代表著恥辱的廢墟。
“真正的問題是,我們大夏的京師城墻,比這個樣墻,還要爛上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