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的霓虹總帶著股油煙味。
巴刀魚用油膩的抹布擦著缺了角的餐桌,抬頭瞥了眼墻上掛鐘——凌晨一點十七分。玻璃門外,暴雨把街道澆成模糊的光斑,偶爾有晚歸的醉漢踩著積水路過,罵罵咧咧的聲音被雨聲吞得只剩半截。
“刀哥,要不打烊吧?這鬼天氣哪還會有客人。”后廚傳來清脆的女聲,穿洗得發白工裝的少女探出頭,發梢還沾著面粉。她叫娃娃魚,十七歲,半年前被巴刀魚撿回餐館,名義上是幫工,實則更像個需要照顧的小妹。
巴刀魚剛要應聲,玻璃門突然被一股蠻力撞開,雨水裹挾著冷風灌進來,吹得墻上的菜單嘩啦啦響。三個渾身濕透的男人闖了進來,為首的壯漢滿臉橫肉,左眼一道疤痕從眉骨延伸到下頜,進門就把沾血的棒球棍往吧臺上一砸:“老板,有什么吃的?趕緊上!”
巴刀魚皺眉盯著那根棒球棍上的暗紅痕跡,指尖不自覺攥緊了抹布:“只剩番茄炒蛋、酸辣土豆絲,還有最后一份酸菜魚。”
“全上!再加三瓶冰啤酒!”疤痕男一屁股坐下,另外兩個小弟也跟著落座,目光在狹小的餐館里掃來掃去,眼神里透著股戾氣。娃娃魚嚇得縮了縮脖子,快步鉆進后廚。
巴刀魚沒動,盯著疤痕男的手腕——那里隱約浮出一層青黑色紋路,像某種詭異的紋身,卻在燈光下微微蠕動。他想起前幾天巷口老張說的話,最近城中村總有人半夜斗毆,下手狠得不像普通人,據說有人能一拳打碎水泥墻。
“磨蹭什么?想挨揍?”一個小弟拍著桌子站起來,露出腰間別著的彈簧刀。
巴刀魚收回目光,轉身走向后廚。狹小的后廚里,娃娃魚正哆嗦著切土豆,見他進來,小聲問:“刀哥,他們看起來好兇……”
“別怕,炒你的菜。”巴刀魚揉了揉她的頭,拿起掛在墻上的菜刀。這把刀跟著他三年,刀刃磨得發亮,刀柄被掌心的汗浸得發黑。他掂了掂刀,目光落在案板上的草魚上——這是今天最后一條魚,鱗片泛著不正常的暗青色,是下午從菜市場角落里一個獨眼老頭那買的,當時老頭說這魚“有點不一樣”,給的價格比市場價低一半。
菜刀落下的瞬間,巴刀魚突然覺得指尖一熱,一股奇怪的暖流順著手臂涌向刀柄。刀刃劃過魚鱗,竟發出輕微的嗡鳴,原本暗青色的鱗片在刀光下閃過一絲金芒,隨即消散。他愣了愣,以為是錯覺,繼續處理魚身,剖開魚腹時,一股濃郁的鮮香撲面而來,比以往任何一次處理鮮魚都要醇厚。
“刀哥,番茄炒蛋好了!”娃娃魚把盤子遞過來,臉上還帶著怯意。
巴刀魚端著菜走出后廚時,前廳的氣氛更緊張了。疤痕男正用棒球棍戳著地板,青黑色紋路在他手臂上蔓延得更快了,像有生命的藤蔓。“媽的,這么慢!”他抬頭瞪向巴刀魚,眼睛里竟泛起一絲詭異的綠光。
就在這時,疤痕男突然捂住肚子,悶哼一聲,額頭上冒出冷汗。他身邊的小弟見狀,立刻掏出彈簧刀:“你他媽在菜里放了什么?”
“放心,沒毒。”巴刀魚把菜放在桌上,目光掃過疤痕男手臂上的紋路,“倒是你們,最近是不是總覺得渾身發熱,晚上睡不好?”
疤痕男臉色一變:“你怎么知道?”
巴刀魚沒回答,轉身回后廚端酸菜魚。剛掀開鍋蓋,一股白氣蒸騰而上,鍋里的酸菜和魚肉竟然在翻滾的湯汁中微微發光,暖流再次從指尖涌來,這次更強烈了,順著手臂蔓延到心口,讓他渾身都覺得暖洋洋的。他忽然明白,這魚真的“不一樣”,而自己身上好像也發生了某種變化。
端著酸菜魚走出后廚時,疤痕男已經疼得蜷縮在椅子上,手臂上的青黑色紋路劇烈蠕動著,像是在掙扎。巴刀魚把酸菜魚放在他面前,湯汁的鮮香瞬間彌漫整個前廳,那兩個小弟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
“嘗嘗這個。”巴刀魚指了指酸菜魚。
疤痕男猶豫了一下,被疼痛逼得沒辦法,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魚肉塞進嘴里。魚肉入口即化,一股清涼的暖流順著喉嚨滑進肚子,原本灼燒般的疼痛感竟然瞬間減輕了大半。他眼睛一亮,不顧燙嘴,大口吃了起來,手臂上的青黑色紋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著。
“這……這是什么魚?”疤痕男一邊吃一邊問,語氣里的戾氣少了大半。
“普通草魚。”巴刀魚靠在吧臺邊,把玩著手里的菜刀,“不過你們身上的東西,不是普通飯菜能解決的。”
就在這時,玻璃門再次被推開,這次走進來的是個穿著紅色皮衣的女人,長發披肩,臉上帶著一道淺淺的疤痕,手里提著一個不銹鋼飯盒。她掃視了一眼前廳,目光最終落在疤痕男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喪彪,沒想到你也會有求人的時候。”
疤痕男看到女人,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卻被女人一腳踩在椅子上:“別動,你身上的‘食煞’快發作了,再動小心爆體而亡。”
巴刀魚皺眉看著女人,她身上也有一股奇怪的氣息,和疤痕男身上的青黑色紋路有些相似,卻更凝練,帶著一股辛辣的壓迫感。
女人轉頭看向巴刀魚,眼神銳利如刀:“你就是這家餐館的老板?剛才的酸菜魚是你做的?”
“怎么?”巴刀魚握緊了菜刀,指尖的暖流再次涌動,這次他清晰地感覺到,菜刀上似乎附著了一層微弱的力量。
“有點意思。”女人笑了笑,從飯盒里拿出一個油紙包,放在吧臺上,“我叫酸菜湯,也是個廚師。聽說你這里有能治‘食煞’的菜,特來討教一下。”
油紙包打開的瞬間,一股濃郁的酸辣味撲面而來,比巴刀魚做的酸菜魚更烈,帶著一股凌厲的氣息,讓后廚的娃娃魚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巴刀魚盯著油紙包里的菜——那是一盤酸辣土豆絲,土豆絲切得細如發絲,色澤金黃,上面點綴著紅色的辣椒,明明是普通的家常菜,卻透著一股不尋常的氣勢。
疤痕男看著酸菜湯,眼神里充滿恐懼:“酸姐,我錯了,以后再也不敢搶你的生意了……”
“現在知道錯了?晚了。”酸菜湯一腳踹開椅子,疤痕男摔在地上,疼得齜牙咧嘴,手臂上的青黑色紋路又開始蔓延。她轉頭看向巴刀魚,語氣帶著挑釁:“敢不敢跟我比一場?誰贏了,誰就接手這片區的‘玄廚生意’。”
巴刀魚愣了愣,“玄廚”?這是他第一次聽到這個詞。但他看著地上痛苦掙扎的疤痕男,又看了看后廚里瑟瑟發抖的娃娃魚,握緊了手里的菜刀。剛才烹飪時的暖流,酸菜魚帶來的奇異效果,還有眼前這個叫酸菜湯的女人身上的氣息,都在告訴他,平靜的生活已經結束了。
暴雨還在下,午夜的餐館里,刀光與菜香交織。巴刀魚看著酸菜湯眼中的戰意,突然笑了:“比就比,輸的人,以后不準在這片區鬧事。”
酸菜湯挑眉:“爽快!就比做酸菜魚,食材用你這里的,誰做的能徹底驅散喪彪身上的‘食煞’,誰就贏。”
巴刀魚轉身走向后廚,路過娃娃魚身邊時,低聲說:“別害怕,看哥露一手。”
他拿起案板上的菜刀,再次握住刀柄的瞬間,暖流洶涌而至,這次他清晰地感覺到,刀刃上仿佛覆蓋了一層金色的微光。案板上的草魚雖然已經處理干凈,卻依然在微微跳動,像是有生命一般。
酸菜湯跟著走進后廚,看著巴刀魚手里的菜刀,眼神微微一凝:“你這刀,有點門道。”
巴刀魚沒說話,專注地看著鍋里的湯汁。當酸菜下鍋的瞬間,他手腕翻動,菜刀在鍋里快速攪拌,金色的微光隨著刀刃的動作閃爍,鍋里的湯汁竟然開始沸騰起來,冒著金色的氣泡。一旁的酸菜湯瞳孔驟縮,她能感覺到,巴刀魚的動作里蘊含著某種特殊的韻律,正在激發食材里的奇異力量。
前廳里,疤痕男的慘叫聲越來越小,他能感覺到,兩股截然不同的氣息從后廚傳來,一股清涼醇厚,一股凌厲辛辣,都在牽引著他身上的“食煞”。而在餐館門外的暴雨中,一個戴著斗笠的老頭正站在暗處,看著后廚里的刀光,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手里把玩著一塊姜黃色的令牌,令牌上刻著一個古老的“廚”字。
巴刀魚不知道,這場午夜的廚藝比拼,只是他踏入玄廚世界的開始。在這座鋼筋水泥的都市里,隱藏著無數玄異的秘密,而他手中的菜刀,將成為劈開黑暗的第一道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