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華眼神直直地看著老者,然后笑起來,他是真心想笑,笑罷,他對部下們一揮手:“把這位老先生和他的家人全部給我請出去!”
盧欣榮等人立刻表情陰沉地上前,拔刀挺槍:“請吧!”
老者又驚又怒:“夏公子!你這是干什么?你要把老朽一家都趕出去?真是...豈有此理!”
夏華瞇眼看著老者:“道不同不相為謀,既然你不贊成我的做法,行,我們各走各的路。”
老者慌亂起來:“你...你不能這么做!你...”
“你怕什么?”夏華譏諷嘲笑道,“是怕外面的亂軍賊兵嗎?奇怪,你為什么怕他們呢?你不是說人性本善嘛,還說大部分賊兵是可以寬容教化的,好啊,我就不攔著你了,你一家在外面遇到了亂軍賊兵,就用你的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他們洗心革面、改過自新、重新做人吧!”
老者開始害怕了,他神色惶急、手足無措:“夏公子,那個...你...你誤會老朽的意思了...”
夏華不想再聽對方的廢話,對盧欣榮等人使了個眼神,盧欣榮等人一起動手,威逼驅(qū)趕這一家人在他們的哭鬧求饒聲中將其毫不留情地趕出了莊園。
對這種腦子里裝滿屎、又迂腐又愚蠢的人,夏華懶得浪費口舌,他沒義務(wù)挽救這種蠢人,但必須堅決阻止這種蠢人在害死自己的同時還害死別人。
“你們都聽好!”夏華目光如電地掃視著現(xiàn)場其他人,“我的做法或許在你們中一些人看起來有些兇狠殘忍,但我問你們,面對要吃人的野獸,能搞仁慈嗎?東郭先生和狼的故事,需要我說嗎?那些賊兵個個喪盡天良、窮兇極惡、殺人不眨眼,你們要是還不明白,就問問那些被我們從外面救回來的人!”
事實勝于雄辯,夏華等人不斷地從外面救人回來,這些遭受亂軍賊兵毒手、親眼目睹和親身經(jīng)歷賊兵們暴行的幸存者的血淚敘述足以讓很多原本心里還存在幻想、心志不堅定的人徹底地下定跟亂軍拼個你死我活的決心。
夏華的莊園現(xiàn)已有一萬三四千人口,鄉(xiāng)勇家丁兩千三百多,所有人都很忙,戰(zhàn)斗人員們抓緊時間地苦練和參加實戰(zhàn),剩下的人只要是有勞動力的,一律參加勞動,整個莊園在大興土木中火熱堪比驕陽,加固圍墻、挖掘壕溝、修建工事、囤積物資、打造兵器軍械...不斷地把莊園化為一座簡易版的堡壘。以前,夏華不敢修建堡壘,現(xiàn)在,他有名正言順的充足理由。
程家的商船隊為夏華的莊園提供物資運輸補給,亂軍拿船是沒什么辦法的。
莊園的內(nèi)園里已建起了十多個鐵匠工坊,火光閃閃、熱浪滾滾,數(shù)以百計的鐵匠和幫工揮汗如雨地錘擊敲打著手中的鐵料、鍛造著各種鐵器,重中之重當(dāng)然是兵器,也負責(zé)修補和改進夏華先前買來的、鄉(xiāng)勇們繳獲到的那些盔甲。夏華的團練以前不敢光明正大地裝備盔甲,現(xiàn)在可以了,因為他們的盔甲來源有了合情合理的解釋。
幾天下來,夏華的團練已初步地鳥槍換炮,主要表現(xiàn)在盔甲上,骨干人員和幾百名主力鄉(xiāng)勇、家丁半數(shù)穿戴上了盔甲,這對團練的整體戰(zhàn)斗力的提高是無需多言的。
對揚州目前的這個局面,要不是大批的城外百姓正慘遭高杰軍禍害,夏華還是很滿意的,高杰軍圍困揚州城但攻不下城池,揚州城是安全的,夏華的團練趁機以“零敲牛皮糖”和“打悶棍”的方式頻頻襲擊高杰軍的小股部隊,既救人又練兵還有繳獲,團練的整體戰(zhàn)斗力與日俱增,這樣的“好日子”持續(xù)得越久越好。
然而,事與愿違,高杰很快就察覺到了夏華這個在他背后捅他刀子放他血的隱藏對頭的存在。
揚州城北門即鎮(zhèn)淮門外約十里,一處居民要么被殺要么淪為奴隸苦工的村莊里,高杰軍侵揚部隊中軍大營所在的該村原一家富戶的宅院。
“到底是誰?到底是誰干的?”
隨著一聲怒不可遏的咆哮,一個身穿鎧甲、體型高大魁梧的中年軍漢惡狠狠地一拳砸向他面前的桌子,震得桌子上的東西紛紛彈起。
這個男子不是別人,正是江北四鎮(zhèn)總兵官之一的徐泗總兵、南明朝廷敕封的興平伯高杰。
高杰今年三十幾歲,相貌英俊威武,很有男子漢氣概,正因如此,李自成前妻邢氏才會對他拋媚眼繼而兩人勾搭成奸,不過,此時的高杰五官扭曲、面目猙獰,像個要吃人的野獸。
這幾日里,高杰不斷接到報告,他派出去“征集糧草物資”的小部隊屢有折損,一開始,他沒把“昨天死傷了一二百人”“今天折了三個管隊”這點“小小的損失”放在眼里當(dāng)回事,結(jié)果幾天下來,積少成多,他猛然間發(fā)現(xiàn)加起來都有七八百人了,損失都比得上攻打揚州城造成的了。
通過逃回來的活口的交代,結(jié)合自己的經(jīng)驗,高杰判斷揚州城外的廣大鄉(xiāng)村郊野間存在多支有點實力的地方團練,就像幾條躲在草叢里的蛇,連連偷襲咬了他好幾口,給他造成了不小的并且再不遏制、必會越來越大的損失。
恨得牙癢癢的高杰迫切地想知道到底是誰這么大膽,敢摸老虎的屁股,可他從徐泗帶來奪取揚州的兵力并不充裕,大部分還要用于圍城,所以沒法派出太多的人進行拉網(wǎng)式大搜查。
“一旦找到你們,老子定要把你們千刀萬剮、剁成肉醬!”高杰暗暗發(fā)狠,“否則怎泄老子的心頭之恨?”
“舅舅!”一個尖嘴猴腮、狼眼鼠眉的青年將佐大踏步地走進屋,是高杰的外甥李本深。
“什么事?”高杰心煩意燥。
“外面有個人請求見你,說是從揚州城里秘密過來的。”
“哦?”高杰心神一動,“叫他進來吧!”
很快,一個身穿錦衣長袍的中年男子滿臉諂媚、點頭哈腰地走進來行禮:“見過高將軍。”
高杰盯著對方:“你是何人?”
男子道:“小人奉家主密令,特來告訴高將軍一件事。”
“家主?你家家主是何人?”
男子說出了一個人名,然后討好地道:“高將軍,想必您現(xiàn)在肯定煩心到底是誰在城外四處偷襲您的部隊、殺害您的部下,我家家主知道,所以讓小人前來告知于您。”
高杰當(dāng)即兩眼瞳孔緊縮:“誰?”
男子微笑道:“城西,君臨村,夏華。”
“夏華?”高杰狐疑問道,“他是什么人?”
男子道:“此人來歷不明,據(jù)說是從北方逃難到揚州的,好像是個權(quán)貴富家子弟,過去一個多月里,他在揚州做了幾筆大買賣,聚斂銀錢數(shù)百萬兩,然后招兵買馬、修建莊園城堡,似乎密謀著干什么大事,近日來,四處偷襲您的部隊、殺害您的部下的,便是他的團練鄉(xiāng)勇。”
“夏華...”高杰默念著這個名字,眼中兇光畢露。
男子走后,高杰看向李本深:“本深,這個夏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剛才那人說,他聚攏了上萬流民,組建了兩千多團練鄉(xiāng)勇,我給你一個營,你能去鏟除他嗎?”
明軍邊境部隊通用的兵制是十人為一甲,五甲為一隊,十隊為一把總,二把總為一千總,三千總為一營,全營約有三千人,有的營會得到加強,最多可達到約五千人。
李本深昂然大聲道:“請舅舅放心,包在我身上!我保證把他們殺得片甲不留!把夏華生擒到你面前!”
高杰點了點頭:“生不生擒這個夏華是次要的,關(guān)鍵是要奪得他的錢財,數(shù)百萬兩白銀...”他感到心頭饑渴難耐,有了那么多的錢,他就能大肆擴軍了,他的實力和勢力都會滾雪球地膨脹。對高杰而言,夏華既自尋死路地主動招惹他,又那么有錢,簡直是完美的敵人,夏華在他眼里跟黃應(yīng)龍在夏華眼里是沒有區(qū)別的。
當(dāng)晚深夜,繡春帶著幾個夜不收揪著一個被五花大綁的男子拖到正忙著巡視莊園、到處進行指導(dǎo)的夏華的跟前。
“公子!”繡春向夏華報告道,“弟兄們在外面逮到此人,是個軍士,身邊有馬,身上攜帶了武器。”
夏華看了看這個男子,確實,此人身上雖穿著老百姓的衣服,但散發(fā)著一股軍人的氣息。
“冤枉啊!”男子急聲喊道,“我是附近的村民百姓,只是無意中走到你們莊子附近的...”
夏華擺擺手:“拖下去,想辦法讓他說實話。”
十幾分鐘后,繡春身上帶著一股血腥味地回到夏華跟前:“公子,招了,是亂軍的探子。”
夏華已經(jīng)猜到了:“我們的莊園被亂軍發(fā)現(xiàn)了。”
繡春道:“那廝還招供說,高杰已決定攻打我們的莊園,出動了一個營,約三千五百人,領(lǐng)兵的是高杰的外甥李本深,明天上午,李本深就會對我們發(fā)起進攻,在這之前,他派出了一些探子趁天黑摸到我們莊園附近偵察情報。”
夏華心頭平靜:“終于打上門來了。”他深深地吸口氣,“通知大家,集合,準(zhǔn)備迎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