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辛夏把門關(guān)上,安撫小家伙,直到他又重新跟大黃玩起來,她才坐到床邊回憶一天的經(jīng)歷。
聽說明天就要判了,姓崔的在判的前一天才到圣母廟去確認(rèn)木材怎么樣,怎么想怎么不靠譜,可真夠……
不管這案子判的怎么潦草,都不是她能改變的,她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打聽打聽連不連坐,衙門會不會抓她和姜來東。
慢長的一夜終于過了,第二日一早,姜辛夏起床帶弟弟到外面早飯鋪子吃早飯,并沒有急吼吼的去衙門口,一直到衙門口聚集了很多人,她才拉著弟弟擠到人群里。
整個審案過程,跟她想象的差不多,就是走個過程,犯人過堂,例行公事的問一遍,然后簽字認(rèn)罪,也有不認(rèn)的,押后再審。
在這過程中,姜辛夏看到了姜家族人,但她此刻女扮男裝,阿弟也被她扮成了小女娃,在眉眼上又稍作化妝,所以擠在姜家族人中,并沒有被他們認(rèn)出姐弟二人。
今天過堂,只是圣母廟案在事發(fā)地——來安縣初審結(jié)束,案子還要到府衙,再由府衙上報到京城,到最后定案,短則一年,長則兩三年。
姜辛夏現(xiàn)在只關(guān)心連不連,抓不抓她們姐弟倆。
因為案件是從姜父——姜向榮身上發(fā)生的,所以當(dāng)審?fù)昕h令、掌墨等人后,就輪到了姜父,一套說辭大致沒變,說他與匠工發(fā)生矛盾、泄私憤……
姜父已死,什么話還不都是他們講,衙門口的姜氏族人不甘心的爭辨了一句,馬上就被殺威棒嚇得噤若寒蟬。
姜辛夏屏著氣,一手捋了一把臉,另一手臂把五歲的姜來東緊緊的摟在懷里,她不是一個人,她還有個五歲的弟弟要養(yǎng),她不能沖動。
直到這時,姜辛夏才深切的感受到勢單力薄的小老百姓真是什么都做不了。
萬幸,聽到最后,沒有說要抓姜家姐弟,姜家族人似乎也聽明白了,他們今天擠過來,也是怕被牽連,所以也從頭聽到尾,發(fā)現(xiàn)欽差大人沒連坐抓人,他們也松了口氣,千恩萬謝離開了衙門口。
明明他們什么事都沒犯,卻還要感恩戴德,姜辛夏算是見識到了什么叫封建社會。
人群慢慢散去,姜來東也認(rèn)出了族人,要喊人,被姜辛夏捂住嘴。
等人都散去了,姜來東才小聲問,“阿……兄,為何不讓喊族爺爺?”
姜辛夏搖搖頭,她怕族人發(fā)現(xiàn)此姜辛夏非彼姜辛夏,先讓她緩一緩,等明天回姜家村再說。
阿姐不讓叫,姜來東就不叫,“那我們是不是不跟族爺爺他們一道回去?”
“嗯。”
圣母廟案在來安縣算是告一段落,大街小巷免不了議論紛紛。
姜辛夏沒心情聽,既然不連坐,不抓姐弟二人,她就要考慮回姜家村生活了,在街上買些糧食帶回村子,還有過兩天就能把姜父領(lǐng)回安葬,還得買不少東西。
在現(xiàn)代社會,姜辛夏也沒辦過喪事,所以決定回村問問村人需要買哪些東西,反正有騾車方便。
既然不要逃亡,姜辛夏心頭的大石頭才算真正落下,夜里睡覺都安穩(wěn)了很多。
第二日一早,姜辛夏收拾了一下,到鋪子里各買了一套粗布衣裳,倒不是她花錢大手大腳,而是要回村了,姐弟倆要換回裝扮。
一直到要傍晚,姜辛夏姐弟二人才回到村子。
村子口有人看到他們姐弟,很驚訝,“阿夏啊,你竟帶著阿來出了大口子山?”
這種只有驚沒有喜的反問,瞬間讓姜辛夏警覺,眉頭下意識一皺,有什么問題嗎?
她沒有多言,微微一點頭,駕著騾車?yán)^續(xù)進(jìn)村子回家。
剛才驚訝的人更驚訝了,連忙追過去,“阿夏,你這騾車租了多少錢?”
姜辛夏越聽越不舒服,根本不理會,坐在車廂里的姜來東也沒回話,阿姐在回來時就跟他講過了,如果有人問起騾車就說是租的。
一是本尊只是個十三歲少女,那有本事買得起近十兩的騾車,二個,古代族居跟現(xiàn)代個體家庭可不一樣,常有吃絕戶的,雖然姜來東是個男娃,可現(xiàn)在他們沒了父母,姜來東也只有五歲,不得不小心緊慎。
終于到家了。
跳下騾車,姜家院門正開著,里面有幾人正在忙碌收拾東西,有的在搬動木箱,有的在擦拭桌椅,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木頭和灰塵的味道。
站在門口,姜家院子在村中算是殷實的,三間石制大屋青瓦覆蓋,兩間偏屋朝東,一間是廚房,另一間是儲物間,門板上釘著幾顆粗壯的鐵釘。
東邊是一個大木工棚,棚頂用厚厚的茅草覆蓋,棚內(nèi)傳出刨子摩擦木頭的沙沙聲,一個中年漢子正弓著背打磨著一塊木料,木屑紛紛揚揚落在地上。
整個院子形成為一個典型的三合小院,主屋、偏屋和木工棚圍成一個半封閉的空間,院內(nèi)種著一棵高大的槐樹,現(xiàn)在冬天葉子落了,陽光透過枝頭投下斑駁的光影,地面被踩得光滑發(fā)亮,還散落著幾個陶罐和竹編的簸箕,處處透著農(nóng)家的質(zhì)樸。
聽到門口動靜,院中人齊齊望向門口。
再次有人驚訝:“阿夏……阿來?”
這些人都什么表情?他們搬箱倒柜干什么?
姜辛夏把騾子拴在門口那根石樁上,牽著弟弟冰涼的小手,冷著臉一言不發(fā)走過院子,走到堂屋門口,停下腳步,看向屋內(nèi),家里已經(jīng)不是她記憶中的模樣。
原本擺放著祖?zhèn)髂咀馈⒁蔚奶梦荩丝炭帐幨幍模挥幸粡埰婆f的八仙桌孤零零地立在中央,桌上積著薄薄一層灰塵,顯得黯淡無光。
“我家東西呢?”她冷冷的問向院中幾人。
這幾人,記憶中有,是二阿爺孫子家,他們被姜辛夏那冷模冷樣、毫無溫度的眼神掃過,臉上帶著幾分尷尬和不安,沒冒然開言,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息。
不是說他們姐弟二人被大口子山里的狼吃了,怎么又回來了?
那他們付出的喪葬費怎么辦?這個院子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