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歲,我閱讀起第一份雜志的那一刻起,我擁有了成為雜志編輯的夢想,我花了十四年的時間努力學習,閱讀,鉆研,最后卻因為一句形象不符合公司需求,我失去了我的夢想。”
“十五歲,我喜歡上了一個男孩,我花了足足三年的時間呆在他的身邊,用盡了一切的精力,手段,金錢去追求他,最后卻落得一句嘲諷,他告訴我……如果我再長得好看一點就好了,而在背后,他告訴他的朋友們……誰會跟一個怪物一樣丑陋的女人在一起。”
“我自以為要好的朋友告訴我,她跟我待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覺得惡心,只是因為能夠襯托她的美才愿意留我帶在身邊。”
“上學我拼了命討好老師,上班我更是用盡了手段討好領導,試圖利用諂媚上位者的方式來換取一絲絲的能夠喘息的空間,卻遠不如一個長相漂亮的人一張臉管用!”
“我是為了上位,為了得到更多嗎?不,我只是想要爭取到一個正常人能夠擁有的一切而已!”
“我的夢想,我的工作,我的愛情,我所期望正常人應該擁有的一切,對我來說都是奢侈,是遙不可及!”
“我花了二十年逃出這個小鎮,卻不得不像你們一樣永遠的呆在這里!”
“就是因為這張臉!!!”
“你以為我會因為你幫我準備【養料】,因為你的消瘦而痛苦嗎?不會……永遠不會。”
“丑陋即地獄,”
“而帶給我丑陋與痛苦的罪魁禍首,正是你跟你丈夫的錯誤結合!”
林美美多年壓抑在心中的憤怒與痛苦全都一并訴說,每一句話都是深扎在心里的一根刺,以至于到最后她到最后干澀的苦笑。
她想哭,可這具接受過【洗禮】的**已經沒了流淚的權利,她沒辦法用眼淚去痛斥她所遭受的一切不公平。
同時,她也時刻因為無法流淚而記住自己早已沒了回頭路。
“我接受了【洗禮】,即便那不是救贖,那是一種詛咒……是一種讓我需要不斷不斷不斷不斷的用他人的生命,踩著他人的血骨去修復的詛咒,我也必須接受它。”
“媽媽,如果我走的路像你說的那樣,是一條一錯再錯的路,那么這條一錯再錯的路,我必須走……一直走,不回頭的走,走到我死亡的那一天,走到我真正的無路可走的那一天!”
“美貌給我帶來了許多,帶來了正常人擁有的一切。”
“是,我是怪物……我虛榮而又惡毒,我全身上下打造的一切都是假的,但那又如何?起碼我不會再重蹈覆轍你們的路,一輩子都被困在這個鎮子里,讓我的后代繼續成為怪物。”
“那就夠了,那這條路……我就走對了。”
她并不認為自己是錯的。
因為這條路是她唯一的救贖。
誰都不會懂,誰都不會理解,即使是她的母親也不會懂。
丑陋帶來的痛苦和歧視。
她曾經并非怪物,但人卻把她視作怪物。
現在,她成了一個真正的怪物……人們卻因為她那虛假的美貌而將她高高捧起。
她早已不在乎自己是誰。
只要能夠得到想要得到的一切,犧牲所有她也甘之如飴。
她看向黎霧:“被你發現也無可厚非,但這座小鎮上有太多太多像我一樣的人,她們跟我一樣……所以我什么都不會告訴你。”
“這條道路,雖然錯誤,仍然正確。”
說完,她直接朝著黎霧的針上撞了過去。
“美美!”母親嘶聲裂肺。
殘留的藥劑在迷霧的世界有著遠超于常世的效能,林美美在感覺到自己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時候。
她一直盯著母親,眼睛逐漸失去神采。
“對不起……我不該跟你生氣。”
“但你不準說出去,永遠都不準。”
林美美閉上眼睛的那一刻,黎霧也不由嘆了一口氣。
她依舊是剝開一根棒棒糖,安安靜靜的放在她的面前。
一開始她確實是想要用林美美的性命威脅林母,可卻也沒想到林美美竟然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她打開了牢籠,也打開了林母的牢籠。
林母幾乎失了神,瘋了一樣滾爬到女兒尸體的面前將其抱住,用盡了這干枯身體的最后一絲力氣。
痛苦有時候不是吶喊,而是失去所有的感知。
她也失了聲,任由眼淚一滴一滴砸下去。
一個重喘氣之下,聲音好像是從絕望的縫隙中偷跑出來的一般輕啞:
“我又怎么會不懂呢?”
黎霧站在一旁看了一會兒,然后轉過頭就朝著樓梯準備離開這里。
黎霧全身定住沒動,看向林母。
林母看著她,深呼吸:“你過來。”
黎霧仍然保持警惕,手里緊握著手術刀慢慢走過去。
林母看著她手里的刀,似乎已經萬念俱灰:“美美已經走了,我沒有理由再對付你了。”
“我不會怪你……因為這個鎮子里從來不止有一個美美。”
“即便美美不是死在你的針下,也會在某一天遭到反噬,那個時候……她會比現在更加痛苦。”
“我們在這個鎮子里……看到了太多太多,她們虛假的美麗,根本沒辦法保持。”
她抬起頭看向黎霧:“我會尊重我女兒用生命也要守護的東西,即便我并不認同。但……我也不希望讓今天的發生的事情一遍又一遍在這個小鎮上不斷上演。”
“痛苦循環……這對我們任何人來說都是一種痛苦。”
她低下頭,開始用平靜的語氣闡述:
“這座小鎮曾經爆發過一場疾病,所有人都被困在了這里,長久的封閉讓這里的原住民不知不覺間開始了封閉式的繁衍。”
“你應該也聽出來了錯誤的結合。…這里的夫妻,大多都是近親,而后我們承受其代價,后代越來越畸形,也就導致誰都出不去,也不讓出去……讓這種近親交配的情況越來越多,情況越來越惡化。”
“像我這樣的幸運兒是很少數的,我們能夠走出小鎮……可其他人不會愿意讓你走出小鎮的,因為我們這些幸運兒,對他們來說是糾正的機會,也是妒忌的對象。”
“這種惡循環一直在這座小鎮,誰都逃不出去。”
“直到……何蕊那丫頭帶來了【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