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宮。
“啪!”
一只上好的甜白釉茶盞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賤人!那個賤人居然還沒死!”
麗貴妃,不,現在應該叫她李氏了。
這位曾經艷冠六宮,說一不二的寵妃,此刻正穿著一身素衣,頭發散亂,哪還有半分往日的風采。
她的臉因為憤怒而扭曲,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娘娘息怒!當心身子啊!”貼身宮女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息怒?你讓本宮怎么息怒!”
李氏一腳踹翻旁邊的矮凳,指甲深深地掐進掌心。
“那個蘇錦意!那個害得本宮被禁足,害得我父親下獄的賤人!她不僅沒死,還活得好好的!”
“聽說……聽說她還在冷宮里,把那些下賤胚子管得服服帖帖,小日子過得有聲有色!”
她怎么能不恨?
她本來是這后宮最得意的女人。
就因為被那個賤人撞破了一點小事,她想弄死她,結果呢?
偷雞不成蝕把米!
現在倒好,人家活蹦亂跳,自己反倒成了這宮里的笑話!
這口氣,她咽不下!
就在她氣得快要發瘋的時候,一個老嬤嬤從殿外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手里拿著一個小小的布包。
“娘娘。”老嬤嬤是太師府陪嫁過來的老人,也是李氏現在唯一能信任的心腹。
“怎么樣了?父親那邊有消息了嗎?”李氏急切地問道。
“有。”老嬤嬤將布包遞了過去,“這是太師大人,托人從大理寺里送出來的。”
李氏連忙打開布包,里面只有一張揉得皺巴巴的紙條。
她展開一看,上面只有寥寥數語,字跡潦草,卻看得她心驚肉跳。
“林清墨翻案,與冷宮蘇氏有關。此女非池中物,留之,必成心腹大患。速除,不計代價!”
是父親的筆跡!
李氏的瞳孔猛地一縮。
連身處大牢的父親都查到了!
查到那一切,都和蘇錦意那個賤人脫不了干系!
父親甚至用上了“心腹大患”這樣的詞!
可見,那個女人到底有多可怕!
“不計代價……速除……”李氏喃喃地念著紙條上的字,眼神逐漸變得陰狠毒辣。
沒錯。
父親說得對。
這個禍患,絕不能再留了!
之前是她太大意,以為捏死一個廢妃,就跟捏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
現在看來,那根本不是螞蟻,而是一條潛伏在暗處的毒蛇!
如果再不動手,等她真正成長起來,死的就是自己了!
“王嬤嬤。”李氏眼中殺機畢露。
“老奴在。”
“我還有多少私房錢?”
“回娘娘,庫房里還有不少,但您自己貼身收著的,有三千兩銀票,和一些珍玩珠寶。”
“夠了!”
李氏冷笑一聲,“去太醫院,找那個劉太醫。就說,本宮這里有樁富貴,要送給他。”
劉太醫,是太醫院里出了名的貪財。
只要錢給到位,沒有他不敢干的事。
“告訴他,事成之后,這些,就都是他的了。”李氏指了指梳妝臺上的一個紫檀木匣子,里面裝滿了珠光寶氣的首飾。
王嬤嬤心領神會,“老奴明白。只是……娘娘,您想怎么做?如今我們被禁足,不好大動干戈。”
“誰說要大動干戈了?”
李氏的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冷笑。
“殺人,不見血的法子,多的是。”
她走到窗邊,看著宮墻上那四四方方的天。
“陛下雖然禁了我的足,但到底還是念舊情的。否則,也不會只是禁足這么簡單。”
“你去外面放點風聲出去,就說本宮日夜思過,幡然悔悟。還說,連累了蘇錦意那個妹妹,我心里很是過意不去。”
“再過幾天,我就去求見陛下,主動提出,冷宮艱苦,請陛下開恩,讓太醫院每日給蘇錦意送些調理身體的藥膳,以示皇恩浩蕩。”
王嬤嬤眼睛一亮,“娘娘英明!”
這招太高了!
以皇上的名義,光明正大地送東西進去!
誰會懷疑皇上的恩典里有毒?
李氏臉上的笑容愈發冰冷。
“你去告訴劉太醫,本宮不要那種一吃就死的烈性毒藥,那種東西太容易被查出來。”
“本宮要一種……慢性的,無色無味,連銀針都試不出來的奇毒。”
“就混在她每日的藥膳里,一點一點地喂給她。”
“讓她在不知不覺中,身體越來越差,最后油盡燈枯,暴斃而亡。”
“到那時候,所有人都會以為,她是自己身子弱,受不住冷宮的寒苦,病故了。”
“誰也查不到本宮的頭上!”
她要讓蘇錦意在絕望和痛苦中,慢慢地死去!
她要親眼看著那條毒蛇,一點點被拔掉毒牙,抽掉筋骨,最后化為一灘爛泥!
……
三天后。
御書房。
李氏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聲稱自己已經真心悔過。
她順便提起蘇錦意,哽咽著說:“妹妹無辜,都是被臣妾連累,還請陛下垂憐。”
正在批閱奏折的夏淵庭,筆尖微微一頓。
蘇錦意。
這個名字,又一次出現了。
他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曾經寵冠后宮的女人。
那張美麗的臉上,寫滿了真誠和愧疚。
夏淵庭看不出什么破綻,心里卻莫名地覺得有些諷刺。
他當然不信李氏會這么好心。
不過,她的提議,倒是提醒了他。
自從上次林清墨的案子之后,他就對那個身處冷宮的女人,產生了一絲好奇。
一個能扳倒太師的廢妃?
這背后,到底藏著什么秘密?
派人去查,卻查不出任何東西。
冷宮就像一個鐵桶,他的人什么消息都打探不出來。
這就讓他更好奇了。
既然如此……
“嗯,禁足了就該克己思過,不過你能這么想,很好。”夏淵庭淡淡開口,“你的提議,準了。”
“傳朕旨意,廢妃蘇氏,雖有小過,但念其無辜,著太醫院每日為其調理,以示皇恩。”
“臣妾……謝主隆恩!”李氏心中狂喜,面上卻愈發悲戚,重重地磕了個頭。
成了!
計劃的第一步,完美達成!
當天下午,劉太醫就屁顛屁顛地親自來了景仁宮,從王嬤嬤手里,領走了一大筆封口費。
他露出一口黃牙,笑得像個奸商。
“娘娘放心,這‘七日絕’,乃西域奇毒。無色無味,入水即化,神仙難查。每日一小錢,七日之后,保證那人五臟六腑衰竭而死,死狀與久病暴斃,一般無二!”
李氏滿意地點了點頭。
“方子,開好了嗎?”
“開好了!”
劉太醫從袖子里拿出一張藥方。
“就是些尋常的溫補之物,誰也看不出毛病。藥,小人也會親自盯著人熬好,再囑咐小徒弟按時送去。保證萬無一失!”
“很好。”李氏的眼神變得冰冷,“去辦吧。”
“是!”
一場新的殺機,就這么向著蘇錦意所在的冷宮,悄無聲息地襲來。
李氏站在窗前,仿佛已經看到了蘇錦意七日之后,七竅流血,在痛苦中掙扎死去的慘狀。
蘇錦意!
這次,看你還怎么翻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