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館長的話語剛落,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
“我們要見大松!”
鹿野上前一步,目光如炬,毫不退縮地迎向在場所有長老的視線。
她神情冰冷,語氣鄭重,帶著不容置疑。
“胡鬧!”
池年長老立刻厲聲反駁,怒火幾乎要化為實質噴涌而出。
“你們現在都是此案的重大嫌疑人,有什么資格提出這種要求?”
“是想串供,還是想趁機加害幸存者?”
一直作壁上觀,仿佛事不關己的靈遙長老此刻適時地開口。
臉上帶著他那慣有的,試圖調和矛盾的和煦笑容:
“池長老,稍安勿躁,有話好好說,大家都冷靜一點……”
“冷靜?你讓我怎么冷靜?!”
池年猛地轉向靈遙,如同找到了一個宣泄口,怒斥道。
“死了那么多妖精!那么多同胞倒在血泊里!靈遙,是不是因為死的不是你的直屬弟子,你就能擺出這副高高在上,事不關己的姿態?”
“大松是你多年老友!他麾下那些弟子,哪個沒向你討教過劍法,不算你半個徒弟?”
“他們現在死的死,傷的傷,你倒是一點都不著急??!”
這番夾槍帶棒的話,直指靈遙的冷漠。
讓靈遙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底深處閃過一絲極難察覺的陰鷙,但他很快便恢復了那副溫文爾雅的模樣。
輕輕嘆了口氣,不再多言。
鹿野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譏諷:
“池長老,你這么著急蓋棺定論,拼命阻止我們接觸關鍵證人,我倒是有些懷疑你的動機了?!?/p>
她話語中的暗示如同利劍,直刺池年:
“論實力,你比大松館長只強不弱,若說有能力模仿師父的靈力痕跡,策劃此事,你池年長老,似乎也完全符合條件?!?/p>
“鹿野!”
池年勃然大怒,聲若雷霆。
“我跟靈遙講話,你一個小輩,這里哪有你插嘴的份?!”
“更何況,我有什么動機要做這種事?!”
白牧適時上前,站在鹿野身側,聲音沉穩卻帶著力量:
“池年長老,您是長老,但并非總館長,更不能代表所有妖精的意志?!?/p>
“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您又有什么資格,僅憑一些存疑的證據,就為此事蓋棺定論,將罪名強加于我師父?”
鹿野立刻接話,語速快而清晰:“對啊,您又有什么資格?至于所謂動機……”
她頓了頓,目光銳利地掃過池年,“會館上下誰人不知,您對人類的看法最為激進,多次在內部會議上提出要對人類采取更強硬的態度。”
“若此事成功嫁禍給我師父,既能除掉一個在處理人妖關系上相對溫和的強者,又能借此機會激化會館與人類的矛盾,甚至引發沖突……這難道不正合您的心意嗎?”
“用部分妖精的犧牲,換取您所期望的‘大局’,這不是很符合您的行事邏輯嗎?”
“放肆!”
池年氣得渾身靈力都有些激蕩,須發皆張。
“我池年行事,光明磊落!”
“不屑于做這種藏頭露尾的齷齪之事!更絕不會以我妖精同胞的性命作為博弈的籌碼!你們休要在此血口噴人!”
話音落下,坐在一旁的靈遙眼眸微動。
眼看爭吵愈演愈烈,幾乎要失控。
一直沉默的總館長終于再次開口,他的聲音不高,卻蘊含著奇異的安撫,瞬間壓下了所有的嘈雜。
“好了,都別吵了。”
他環視眾人,最終目光落在無限和白牧身上:
“無限的嫌疑,暫時無法排除,但也僅止于嫌疑,遠未到定論之時?!?/p>
“在調查清楚之前,無限,還有白牧,你們兩個就暫時留在總會館,未經允許,不得離開。”
他看向角落里依舊在打游戲的哪吒:
“哪吒,由你看著他們?!?/p>
哪吒頭也沒抬,只是隨意地揮了揮手,表示自己聽見了,然后繼續把玩著手中的游戲機。
總館長繼續安排,目光轉向鹿野:
“鹿野,在此事調查期間,會館會暫時凍結你感知組組長的權限和相關職能?!?/p>
“這件事,你就不要直接插手干預了。”
然后,他看向所有人,語氣變得沉重:“此事無論是否與無限有關,人類勢力參與襲擊,并使用若木武器屠戮我同胞,這是鐵一般的事實!”
“會館必須對此做出強硬回應,給予人類必要的懲戒,也給會館內所有的妖精們一個交代!”
他深吸一口氣,眼中流露出疲憊:
“事實上,在此次流石會館事件之前,各地已經陸續上報了多起妖精被人類神秘組織襲擊的惡性案件。”
“會館內部的情緒本就暗流涌動,如今流石會館的慘案,更是如同一根導火索……大家的情緒都已接近失控邊緣?!?/p>
“因此,對人類的懲戒勢在必行,但具體方式和尺度,我會極其謹慎地處理,力求既能震懾宵小,又不至于引發全面沖突?!?/p>
“就先這樣吧?!笨傪^長擺了擺手,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大家,都散了吧?!?/p>
會議結束后,無限和白牧便跟著哪吒來到了他在總會館的住所。
這片建筑,外面看是古色古香,雕梁畫棟的殿宇,內部卻完全是現代極簡裝修,甚至充滿了未來科技感。
各種各樣的電子產品一應俱全,還帶著兩個冰柜立在墻角。
哪吒隨手將游戲機扔在鋪著柔軟地毯的地上,自己也盤腿坐下,隨手拉開冰柜,拿起一罐可樂打開,咕咚灌了一口,然后才看向面色凝重的無限和白牧,語氣拽拽地說:
“行了,你倆就安心在這兒呆著吧?!?/p>
“外面天塌不下來,有老家伙們頂著呢?!?/p>
他似乎想緩和一下氣氛,又或者是自己無聊,從一堆配件里翻找出幾個備用的游戲手柄,扔給無限和白牧:
“喏,別苦著臉了,來來來,打會兒游戲,最近新出的這款游戲還不錯?!?/p>
白牧沒有去接手柄,而是對無限低聲道:
“師父,師妹已經帶著小黑去流石會館了?!?/p>
“她剛才傳訊說,會想辦法見到大松館長,有任何消息都會立刻通知我們?!?/p>
無限微微頷首,眼中卻閃過一絲擔憂:
“她一個人去……會不會有危險?”
“我總覺得,此事背后黑手,很可能就隱藏在會館內部。”
白牧寬慰道:“師父放心,總會館有直達流石會館的專用傳送門,若真有事,我們隨時可以趕過去支援。”
無限沉吟片刻,點了點頭:“也是?!?/p>
他們的對話絲毫沒有避諱哪吒。
聽著這兩人當著自己的面,毫無障礙地討論如何突破“軟禁”,甚至還提到了濫用總會館的傳送門。
哪吒那張娃娃臉上頓時露出了極度不爽的表情。
“喂喂喂!”
他連忙叫了起來,臉色臭臭的:
“真的是,你們兩個!當我是透明的???”
“搞清楚狀況,現在是我!哪吒!負責監視你們!懂嗎?監視!”
他著重強調了“監視”兩個字,然后指著外面。
“總會館的傳送門,那是你們想用就能用的?經過我同意了嗎?”
無限聞言,緩緩轉過頭,平靜無波的目光落在哪吒氣鼓鼓的臉上,語氣平淡地反問:
“所以,你要攔我們嗎?”
哪吒被他這理所當然的態度噎了一下,梗著脖子:
“哼!我——!”
他剛想說點什么狠話,白牧在一旁幽幽地補充了一句,目光還意有所指地掃過房間里那些昂貴且精密的電子設備、超大屏顯示器以及滿地的限量版游戲卡帶:
“前輩,在這里動手……您舍得嗎?”
白牧的話音剛落,哪吒的表情瞬間僵住。
他看了看無限那深不見底的眼神,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這間好不容易布置起來,充滿了心愛之物的電競房。
想象了一下雙方一旦動起手來,靈力激蕩之下,這些寶貝們灰飛煙滅的場景……
哪吒:“…”
他嘴角抽搐了幾下,最終像是泄了氣的皮球,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沒好氣地擺擺手:
“靠!行了行了!你們愛怎么樣怎么樣吧!真是服了!”
他一臉郁悶地重新拿起自己的游戲手柄,用力按著,仿佛把怒氣都發泄在了屏幕里的虛擬角色上,小聲嘟囔。
“就當我沒聽見……真是倒了血霉,攤上這破事……”
與此同時,鹿野帶著小黑,通過總會館的傳送門,第一時間抵達了籠罩在悲愴與緊張氛圍中的流石會館。
昔日寧靜祥和的會館,此刻滿目瘡痍。
破碎的結界尚未完全修復,殘垣斷壁上留著觸目驚心的彈孔和焦黑痕跡,空氣中似乎還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與硝煙味。
會館成員們臉上帶著悲戚和憤怒,行色匆匆,戒備森嚴。
鹿野和小黑剛走到通往內部療傷區域的回廊入口,就被一隊身著統一制服,臂纏調查組袖標的妖精攔住了。
為首的不是別人,正是鹿野在感知組一手帶出來的徒弟——澤宇。
他面容俊朗,此刻卻一臉公事公辦的嚴肅。
“師父,師叔?!?/p>
澤宇上前一步,恭敬但堅定地行禮,擋住了去路。
“抱歉,總館調查組有令,在調查結束前,任何人不得探視大松館長及其重傷的弟子。職責所在,還請師父諒解?!?/p>
鹿野看著他,眼神深邃,沒有強行突破,也沒有以師父的身份壓人。
只是淡淡地問:
“里面情況如何?大松館長醒著嗎?”
澤宇面露難色,搖了搖頭:
“具體情況,我不便透露。”
他一邊說著,一邊似乎是無意識地,從腰間取出了一個皮質封面的記事本,在手中隨意地晃了晃。
像是在扇風,然后又仿佛覺得不妥,迅速地將本子塞回了自己外套的內側口袋里。
做完這個略顯突兀的動作后,澤宇微微躬身:
“師父,師叔,我還要繼續去巡查了,您二位請先在此稍候片刻,或許稍后總館會有新的指令?!?/p>
說完,他轉身,帶著調查小組的成員就要離開。
然而,他剛剛邁出一步……
只聽“啪嗒”一聲輕響。
那個剛剛被他收起來的記事本……
竟從他的外套口袋里滑落出來!
掉在了鹿野腳邊不遠處光潔的地板上?。?/p>
而澤宇,仿佛完全沒有察覺,腳步沒有絲毫停頓,徑直帶著人走遠了,身影很快消失在回廊的拐角。
鹿野:“…”
她看著地上那個孤零零的筆記本,又看了看澤宇消失的方向,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
你這也太刻意了吧?
能不能稍微演的逼真一點?
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自己這個實在不擅長演戲的徒弟。
一旁的小黑“咦”了一聲,好奇地蹲下身,伸手就想去撿那個本子,還想開口喊住澤宇提醒他東西掉了。
“小黑?!?/p>
鹿野一把拉住了小黑的手臂,沖他微微搖了搖頭,遞給他一個“別出聲”的眼神。
小黑雖然不解,但對鹿野有著絕對的信任,立刻閉上了嘴,乖乖站好。
鹿野這才彎腰,動作自然地拾起了那個筆記本。
她打開扉頁,快速翻閱起來。
筆記本里,清晰記錄了調查組目前掌握的初步情況,襲擊者的裝備特征,標注了若木子彈、現場殘留的靈力分析報告、以及風息木系能力造成的破壞范圍……
更重要的是,里面詳細記錄了對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模糊的大松的幾次問詢摘要。
果然如總館長所言,大松對所有關于黑袍人身份的追問,都以“看不清”、“感知模糊”、“不確定”來回應。
堅決否認認出對方。
筆記的最后幾頁,則明確標注了大松館長目前因傷勢過重,正在會館最深處,防守最嚴密的靈韻池進行緊急治療和休養,并且標注了具體的方位和守備力量。
合上筆記本,鹿野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和凝重。
澤宇用這種笨拙卻有效的方式,將最關鍵的信息傳遞給了她。
大松的沉默絕非因為不知情!
極有可能另有隱秘。
而那個秘密,很可能就與那個黑袍人的真實身份有關。
“走吧,小黑?!?/p>
鹿野將筆記本收好,目光投向會館深處,“我們知道該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