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建工走出編輯室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腦子還是一團漿糊,李小琳剛才那句話好像還一直在耳邊環繞。
影響當下的文**流?文學發展史上標志性的作品?
如此有分量的兩句話,用在一個大一新生身上,真的合理嗎?
那家伙究竟寫出了怎樣的著作,能夠得到李小琳這樣的評價!
不是他看不起對方,只是他真的很難相信,一個之前還是給《兒童文學》投稿的大一新生,居然能被冠以這樣的評價。
“李編,剛才你在里邊說的話,是認真的嗎?”
他看得出來對方貌似對徐峰感官不錯,因此他更加愿意相信,這只是對方為了幫徐峰撐場面而故意說的。
但李小琳搖搖頭。
“我是認真的!”
單論文學價值,《山楂樹之戀》被如此評價或許會有些言過其實。
可倘若考慮當下的時代背景,當文壇的所有人都在傷痕文學這條路上狂奔不止時,突然出現一部作品告訴所有人,其實不寫苦難,我們照樣也能寫出好作品,你就該知道這樣的存在有多么地重要特別。
當未來的人重新回看這段歷史時,又怎么能錯開這部作品呢?
因此她剛才說的話都是認真的!
陳建工這下沉默了,隨即心里又涌起一股強烈的好奇心,他想知道對方寫的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故事?也想知道自己跟對方的差距有多大。
兩人很快來到409的宿舍門口,陳建工雖然沒來過這,但上回又聽室友提到過徐峰就是住在這。
“李編,這應該就是徐峰的宿舍了!”
“好的建工,今天真的是麻煩你了!”
李小琳如此說道,隨即準備敲門,又見陳建工站在原地,看起來好像沒有打算離開的意思。
于是便投去疑惑的眼神,后者撓了撓腦袋。
“其實我也挺想跟徐峰學弟認識一下的,只是一直以來都沒有合適的機會……”
如此李小琳也不多說,隨即便敲了敲門,開門的是趙侯,這家伙正準備寫作,給新一期的《未名湖》投稿。
雖然宿舍的一血被劉振云拿了,但只要自己也投稿成功,總歸不算是丟了面子。
只是當他打開門時,卻發現外邊站著一個年輕女人,一旁的中文系大哥陳建工也站在那,臉上帶著幾分和善的笑容。
這女人是誰啊?
還有陳大哥怎么會來這里呢?
雖然陳建工不認識趙侯,但趙侯還是認得這位中文系的領頭大哥的。
就當趙侯納悶的時候,李小琳的一句話直接給他干破防了。
“同學你好,我是《收獲》的編輯李小琳,我是來找徐峰的,他投給我們的《山楂樹之戀》已經審核過了,我這回來,是想找他聊聊關于這部小說的一些細節。”
不是,又拜訪?
趙侯覺得這一幕有些似曾相識,隨即又反應過來。
等等,你說你是哪家雜志來著?
趙侯一臉難以置信地盯著她,一旁的陳建工也在跟著點頭。
“她就是《收獲》雜志的編輯。”
下一秒趙侯笑得比哭還難看。
他還記得前兩天徐峰被《十月》退稿時,他還在私底下偷樂呢,想著徐峰再厲害也就只會寫點兒童文學,根本撼動不了他在宿舍的地位。
這下好了,對方直接一波升天了。
不僅轉投《收獲》的稿子過了,還讓對方編輯又主動找上門來。
這……這……
你TM有這本事,之前干嘛還要寫兒童文學呢?
扮豬吃老虎嗎?
而且叫你寫稿投《未名湖》也不投,你不會真的只是不想投吧?
在趙侯還遲遲接受不了真相的時候,里邊聽到動靜的徐峰已經走了出來。
雖然跟徐峰素未謀面,但在瞧見他的第一眼,李小琳就覺得他應該就是徐峰。
因為這小子長得足夠陽光帥氣,符合她對老三的認知!
雖然他很可能不是老三,但還是那句話,在讀者眼里,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將作者跟他們的角色綁定在一起。
而一旁的陳建工上下打量著他,突然覺得這小子遭人嫉妒也是正常的。
md,文章寫得好,人還長得這么帥?
這擱中文系里,簡直就是降維打擊。
“李編您好,學長好,我是徐峰!”
徐峰很快跟兩人打過招呼,當然他更多還是把注意力放在李小琳身上。
他也沒想到,年代文豪小說里的固定NPC,居然有一天會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著實是讓他有些意外。
隨即又熱情地把兩人邀請進寢室。
寢室里的其他人此刻也趕緊乖乖端坐在床上,沖兩人露出和善的笑容。
雖然李小琳更想找個安靜,**一點的地方和徐峰聊天,不過在宿舍里……也行吧!
“徐峰學弟,我是大三中文系的陳建工,一直想跟你認識一下的,只可惜沒有合適的機會。剛才李編找我打聽你住哪里,我就想著剛好借這個機會跟你認識一下。”
找個凳子坐下后,陳建工先做了個自我介紹,擱之前,也許他會提一嘴自己是文學社的副社長,但此刻,他只希望在座的各位都忘記他的這個頭銜。
畢竟在徐峰面前,這個頭銜不像是榮譽,反而更像是一種諷刺。
徐峰也笑著回應著。
“我知道您學長,我也一直想找個機會跟您認識一下,好好溝通交流一番。”
“那以后咱們常聚哈哈!”
表明來意后,陳建工便把時間留給了李小琳,后者也適時地開了口。
“徐峰同學,你的《山楂樹之戀》寫得非常好,文風清新,感情細膩,人物刻畫非常出色。
不瞞你說,當時看到老三死的那段,都把我給看哭了。
目前這部作品已經確定會在新的一期雜志上刊登,時間就在這個月的15號,到時我們會發一份樣刊給你的。
我今天來呢,就是想跟你好好聊聊關于《山楂樹之戀》這個故事。”
徐峰點點頭,示意對方繼續說。
“首先我很好奇,為什么在故事背景如此特殊的時間點,你沒有選擇把它寫成一篇傷痕文學,而是寫成了通俗文學呢?”
斟酌了一下語言后,徐峰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老實講,動筆寫這個故事時,我從沒想過什么傷痕文學、通俗文學——我要寫的,自始至終都是人民文學。
我來自豫省一個貧困的小山村,我坐火車上大學的路費是鄉親們三毛五毛湊出來的。
是靠著鄉親們的托舉,我才能上這個大學。
所以當我有機會,有能力動筆的時候,我只想寫一點讓大眾,讓人民看得懂,喜歡看的東西!
大家喜歡看什么,我就寫什么!
至于是俗是雅,是嚴肅是通俗,對我來說通通都不重要!”
此言一出,409寢室里陷入了短暫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