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盼兒隔兩日在陳知禮的湯碗里下一點點藥粉,又換著花樣給他做吃食,眼看著他的身體一日比一日好轉,如今都能在家附近轉轉了。
吳氏一高興,更是盡心盡力教盼兒繡活,衣服也教她如何裁剪更好看也更省布。
這日下午,陳知禮從外面回來,人都有些精神恍惚,臉色也很難看。
“知禮,你這是怎么啦?別嚇娘。”吳氏心都提了起來。
袁盼兒知道,汪雪蓮定親的事應該傳了過來,剛好被外出散步的陳知禮聽到了。
她偷偷的撇撇嘴。
一個姑娘如果真心喜歡你這個人,除非是父母把她綁起來,不然都有的是法子見你。
你娘上門提親,差一點被人棍子趕出來了,到現在還不死心,也是個不知好歹的。
“嬸子,先讓知禮哥上炕歇著。”
吳氏忙扶著兒子進了房間,服侍他上了炕,可問他到底怎么回事,就是閉著眼不吱聲。
只能讓兒子先歇著,一會要是臉色不好,只能讓他爹再去縣城找大夫看看。
出了房門,吳氏看春燕從外面回來了,小臉上盡是怒氣。
“春燕,可知道你哥是怎么啦?明明好好的,出去一趟就這樣了。”
“還不是那個汪雪蓮,她昨日跟人定親了,剛好有村里人在談這件事,不想我哥聽到了,那些人也真是,什么事都喜歡說道好幾日。”
吳氏臉一沉,兒子自小跟汪秀才讀書,因為兒子讀書天賦好,十二歲就成了童生,本來今年八月份就要院試,自家條件不差,汪家對女兒找自家兒子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按理一個秀才,男女授受不親這個道理還不懂?是不能放任女兒未成年就跟學生私下來往的。
等兒子上了心,他那邊就透露要定親的意思。
對方有心,兒子也有意,雙方正準備議親,誰知道這節骨眼上兒子得了這個病,求醫無門,她求到了駝峰廟,老方丈讓她就在附近找個小姑娘沖喜。
她立馬去了汪家,誰知道秀才娘子恨不能拿棍子趕她出來,說自家從沒有想過把女兒嫁給村里人。
那日她明明看見那姑娘就躲在抱璧后面,從頭到尾沒有出來幫著說一句話。
可見本人也是不愿意的。
她這兒子那么聰明,怎么就看不破這些呢?
春燕很快找回了她爹,陳富強匆匆忙忙跑回家。
“怎么了這是?不是好點了嗎?”
吳氏抹抹淚:“下午沒事他就在外面轉轉,我心里還高興,一日比一日好多了,誰知道他聽了人家說汪家那個姑娘定親的事,一下子就這樣了。”
陳富強忙進了房間看兒子,只見兒子閉著眼躺著,臉色蒼白,跟他說話也不吱聲。
出了房門,他嘆了口氣:“看看晚上怎樣,不怎么好,我明日一大早就去回春堂找他明堂伯。”
陳富明是他堂伯的兒子,也是這個村最有出息的人,現在就在回春堂當大夫。
袁盼兒不敢惹眼,看天色不早,麻溜地去了灶房做晚飯。
晚上就做一鍋疙瘩湯,再涼拌一碗嫩野菜。
給陳知禮煎兩個雞蛋餅,現在還不知道他吃不吃。
想不到這人還真是一個癡情漢。
她袁盼兒不是人嗎?
雖然沒把她當正兒八經的媳婦,好歹拜過堂,一個房里住了三日,能不能不要這么明顯?
再說還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身體?說不定一個憂慮過度就沒了人?
自己死也就死了,爹娘怎么辦?還有她這個人,外面都認為她是陳知禮的媳婦,人要是沒了,她就是地地道道的小寡婦。
到時候說不定陳家人真的要她留下來替陳知禮守孝。
這一晚,陳家人沒有一個睡的安心。
袁盼兒看著手上的兩個小藥瓶,里面各有六顆圓溜溜的丸藥,心知現在還不是拿出來的好時候。
當日后半夜,陳知禮就發起高熱,一家人都起了床,熬了家里備的退熱藥,好不容易才恢復了正常。
一番下來,晨曦已初露。
陳富強干脆趕著騾車出了門,怎么也得接明堂兄來給孩子看看,實在不行就帶著孩子去慶州府找名醫。
府城太遠,騾車跑得快也要五六天,就是不知道知禮可受得住。
盼兒熬了粥,配了些小菜,發熱的人會沒有胃口,這些就剛剛好。
“嬸子,我送這些給知禮哥吃。”
吳氏渾身無力,輕聲道:“你進去服侍他吃了,我吃好后換你。”
盼兒點頭,進了房門,見人還躺在炕上,無聲無息的樣子.
她把托盤放在炕柜上:“知禮哥,我扶你起來喝些稀粥。”
炕上的人不吱聲,她又叫了一聲。
“出去!”
“知禮哥,不吃怎么”
她話音沒落,一個“滾”字讓她火冒三丈。
盼兒皺著眉,氣也上來了,但還是壓低了聲音:“你說什么?陳知禮,別仗著生病就無理取鬧,我又不是你的奴婢 ,憑什么讓我滾?虧你還是個讀書人?
我不是好好的想來你家,是你娶了我進來,是拜了堂的,你就是想找別人,也得等你自己身體好了,還得跟我和離了,不然豈不是沒良心?
你現在燒也退了,能不能趁空吃點東西?你爹去縣城找大夫了,你娘在外面哭,我就不明白,那么一個人,在你娘上門求親的時候不答應,沒有養過你一日,你現在卻為了她不顧自己的父母,是不是不孝?”
陳知禮頭昏沉沉的,耳邊死丫頭還叨叨個沒完沒了。
他想說剛開始是很生氣,還很屈辱,晚上就想開了,可是渾身都無力起來,所有的毛孔都難受,說不出來的難受,現在不過是稍微好了一點。
他掙扎著起來:“別廢話了,飯食拿過來。”
袁盼兒撇撇嘴,把小炕桌搬到他面前,又把飯菜端過來:“要不要我喂你?”
陳知禮拿起勺子吃了起來,稀粥味道相當地好,小菜也下口,他是真的有些餓了。
盼兒這才有些不好意思:“你別怪我說你,好好養身子,好好治病,回頭考個舉人,找個官家大小姐,氣氣那些沒良心的人。
至于我,你也別擔心,現在是沖喜,等你好了我就跟你和離,回頭再找個人嫁了,不會耽誤你。”
她現在是真的沒心思長留陳家了。
她才十三,又有手藝,回頭救了這人,再拿陳家一筆謝禮,跟了王齊山,養上兩三個孩子,日子不曉得多好過,何苦服侍心里有人的讀書人?
老話還是沒錯的,門當戶對才能過的長遠。
陳知禮吃了一大碗粥,人也有了些力氣。
這個死丫頭當著他的面就說要二嫁,真是不要臉。
再怎么也是跟自己拜了堂的,還在一個炕上睡了三日,就這么迫不及待想嫁人了?
不要臉。
陳知禮心里來了氣,把飯碗重重地放下。
“哐當”。
碗筷發出不小的響聲,外面的吳氏一下子就沖了進來 “怎么啦?”
又見兒子好好的,飯碗也空了,這才松口氣。
袁盼兒忙道:“嬸子,我收碗不小心碰響了。”
“哦,嚇我一跳,你端出去吃飯吧。”